贾母是个聪明人,也不会把别人当傻子看。
这位小林太医医术精妙不说,最难的是孤身进宫一趟还得了个官出来,那人多聪明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个糊涂的!贾家当日,急不可待要奉承绍王府,直接把她推出去的行为,吃相可实在不好看。
她心中便是没有记仇芥蒂,肯定也不会亲近贾家:方才就看出来了,人家直接表示不想留下跟贾家女眷说话。
若真只是个江湖郎中也就罢了,可现在这小大夫明显得宫里陛下青眼,将来若是真有造化做天子近臣,那贾家与她生疏,可真是失了大助益了,远了不说,只说元春可还在宫里!
贾母如何不忧虑。
凤姐儿立在一旁,想了想道:“老太太,这小林太医跟林妹妹关系甚好。林妹妹可是您嫡亲的外孙女,这是至亲。小林太医只看林妹妹的份上,起码就不会做出什么对咱们府上不利的事儿来。”
“至于这不甚亲近……”王熙凤道:“小林太医到底还小呢,是个姑娘家,可怜见的又没有母亲。咱们从现在起好生待她,细细体贴了去,天长日久也就亲近起来了。何况,咱们府上姑娘都是很好的,多结交些就是了。”
贾母默然片刻,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怕只怕,宫里会叫她入宫去住。”
王熙凤吓了一跳:“不会吧,从未听过太医长住在宫里的。便是院正与两位院副,也只是在宫城边上分了房舍,每日进宫当差罢了,只有轮值才睡在太医院班房内。小林太医到底是个闺姑娘家,也不会去轮值睡班房。”
贾母看了她一眼道:“正因为她是未出的姑娘,又没有生母。皇上大可以让她入宫住在太后或是皇后宫中,就与宫中女官仿佛,看病岂不更便宜。”
王熙凤愣了愣:还真是这个道理。
不过,宫里要真这样想,她们也毫无办法。难道她们还能左右两位陛下的心思不成?
于是一筹莫展起来。
——
贾母想的没错,太上皇的意思,确实想让林姜直接入宫,就住在太后宫里,离他的大正宫近,能够随时为他施针。
等人熬药的功夫,太上皇就命人传话给皇上,叫皇上下旨派人,明日就接林姜入宫。
然而片刻后,皇上却亲自到了大正宫。
太上皇如今头也不疼了,喘气也顺当了,正是心情好的时候,看皇上也顺眼:“你怎么还又亲来一趟?那小太医给你诊脉结果如何?”
皇上敷衍了两句自己也是病号之类的话后就劝太上皇道:“父皇,儿子倒觉得,那小林大夫入宫住不妥当。父皇且想想,她不过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医术可以天授,但人情世故想必是疏荒。”
“若是让她久居宫中,说不得哪日就糊涂了,让旁人笼络住,更或者被人拿了把柄逼她做事——她可是给父皇施针的大夫,一点子行差踏错就可能铸成大罪。”
太上皇神色严肃起来。
皇上平和道:“倒不如让她依旧住在荣国府,隔日进宫来点个卯,为父皇请个平安脉就罢了,免了各宫要用她笼络她。若真有事儿要急召她入宫——荣国府离皇城很近,与秦院正的住处也相差不多,倒也不会耽误。”
太上皇沉吟片刻,终是点头:“也有理。她终究还是个小孩子,又才进京城,莫要一时被人哄骗了去。便先叫她住在荣国府吧。”
他老人家对荣国府观感不错,贾代善是他的老部下了,忠心耿耿没的说。便是他子孙都不太成器,没有得用的人才,但不妨碍太上皇觉得他们家可亲忠诚。
“朕会再让太后嘱咐荣国府诰命,好生照看,万不能有走失。”这药方跑了可不行。
此时秦太医亲自看着熬好了药,给太上皇端上来。太上皇不免再问:“你是最了解朕身子的,这药方你看了如何?”
秦院正赞道:“回陛下,这药方用的恰当。因陛下为此病所扰,素日用了许多止痛的药物,其实一般安神药量已然大大不够,要重用药物才起效。臣一直伺候陛下,知道药量增添也就罢了,难为这小林太医才诊了一次脉,居然就在方子上加重了恰当的药量。”
他一脸期待:“不知小林太医什么时候上任?臣已经等不及要与她研讨医道了。”
皇上有些无语,还好秦院正已经是花甲之年,一脸褶子。要是寻常年轻太医,心心念念挂着人家小姑娘,这医术岂不研讨的八卦满天飞?
太上皇素知秦院正痴性,也不理会,只是一笑,摆手让皇上告退,他准备喝药睡一觉。
满怀期待地要迎接好多年未曾体会过的,不会被剧痛所扰的一次睡眠。
反而皇上看到秦院正时又想起一事:“父皇,太医院素来有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有头有脸的皇亲国戚和勋贵世家,拿着拜帖都能请到太医院的太医去府上看诊。那这小林太医是否依从此例,许她给外臣看病?”
皇上静等着太上皇的吩咐。
第1卷第24章
太上皇接过药:“不必特意拘着她不许去别的府上诊脉,否则倒像是有什么隐情一般。老秦偶尔还要往几个王府公主府去走一趟呢,就按此例来就是。”
横竖宫里对这位小林太医的看重,有眼的人家都看的出来。
京中有权有势的人家都眼明心亮,不会蠢到动辄就敢来请皇上身边的太医,免得落下一个僭越的名声。必然是真有需求别无办法,才会壮着胆子忖度着自家的体面来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