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缈闻声看去,却并未瞧见戚寸心的身影。
“太子妃在宫巷内遇见了二皇子妃,想来如今正同她说话,奴婢怕太子妃这一路上受寒,便先行回来命人煮姜汤,顺便准备太子妃要换的衣裳。”
柳絮恭敬地说道。
谢缈乍听她说起戚寸心在宫巷内遇见赵栖雁,他垂下眼睛,只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搁下杯盏,扔了手里的书。
戚寸心回到东宫,才踏入紫央殿中,将手中不剩多少温度的汤婆子交给一旁的子意,走入内殿里时,便见这青天白日里,那少年却躺在床榻上,面色有点苍白,似乎有些不舒服。
“缈缈?”
戚寸心原本还想着回来要好好问问他为什么要骗她说去御书房听策论,可这会儿一见他这副模样,便什么也忘了,连忙跑过去,“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少年半睁着眼睛,恹恹地望着她,“头疼。”
“是风寒了吗?”戚寸心伸手触摸他的额头,却没感觉到有多烫的温度,反而有些凉。
“叫过太医了吗?”她急急地问。
少年轻轻点头,轻咳了声。
被窝里的小黑猫触碰到他手上才化去的冰冷雪水,它打了个寒颤,钻出被窝来抖了抖被沾湿的毛。
但戚寸心没顾得上看它,只是唤子意去看看柳絮有没有煎好药。
在她重替他掖好被角的时候,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忽然唤了声,“娘子。”
戚寸心正在拧铜盆里的帕子。
在她伸手用帕子替他擦拭脸颊的时候,他伸出手来,冰凉的手指握住她的腕骨,铃铛出清脆的响声。
此间冷淡天光下,他的面容透着一种不沾尘的冷感,一双眼眸剔透清澈,却潜藏最为阴郁的颜色,他指腹触摸她的腕骨,嗓音清泠,犹带委屈:
“你不要生我的气。”
第5o章
年关一过,年伊始。
在城中销声匿迹已有一段时日的彩戏园再度热闹起来,一时成为诸多纨绔子弟的好去处。
“从前彩戏园那些杂耍玩意儿我早就看腻了,哪有如今地下的那些把戏有刺激?”河畔茶楼内,临着窗的一名青年说话间眉飞色舞,“不说旁的,你们是不知道那些看客有钱到什么地步,我听人说,那看台上到处都撒的是金银。”
“我也听说了,这彩戏园的掌柜倒是会来事得很,近段日子来,每每入夜,彩戏园内必是热闹非凡,只是那地下的把戏,非是有钱有权者不得而入,没有个相熟的人带进去,我们呀,也就瞧瞧上头的玩意儿,哪有资格去瞧地下的。”
同桌的另一名青年这么冷的天手上也仍攥着把扇子故作风流。
而彼时,仅一道屏风之隔的珠帘后面,则坐着另一桌人。
那两人交谈的字句落入耳中,戚寸心端着茶碗侧过脸去看身边的紫衣少年,不由有些好奇地问:“能是什么把戏,这么神秘?”
谢缈才轻轻摇头,丹玉便从一旁的楼梯底下上来了,他才走过来,便压低了些声音道:“殿下,臣找到了一个更夫,据他所说,前两日夜里瞧见过有人推着个板车,车上的草席子里掉出来一只手,他才知道那里头裹着的是人。”
丹玉说着,不由抬眼看向窗外对面的那座楼,“事时,更夫在汀水巷,而那条巷子的尽头,正是彩戏园的后门。”
立在谢缈身后的徐允嘉闻言,不由皱了一下眉,“难道大理寺上报的那二十几具尸体与彩戏园有关?”
早朝时大理寺上了折子,说月童城外的乱葬岗添了二十多具身份成谜的尸体,延光帝谢敏朝在朝堂上便下了命令,让太子谢繁青彻查此事。
谢缈将一块茶点递给身边的戚寸心,漫不经心道:“找机会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茶盏内浮沉的茶叶,“彩戏园之前是我二哥的,如今明面上成了旁人的,可这暗地里,就不得而知了。”
离开茶楼坐上回宫的马车,马车内一时寂静,戚寸心偏头望见身侧坐得端正,却似乎有些出神的少年,她顿了一下。
“缈缈,你在想什么?”
戚寸心问道。
谢缈闻声回过神,茫然间抬眼看她。
隔了片刻,他轻轻摇头,“没什么。”
桌案上的香炉里有缕缕白烟缭绕而出,他复而半垂下眼帘,侧脸在偶尔被吹开的帘子外透进来忽明忽暗的灯影中透着一种阴郁的冷感。
戚寸心见他神情恹恹,似乎有几分难掩的倦怠,她抿了一下嘴唇,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中。
马车进入宫门停在皎龙门外,于这夜色灯火之间,谢缈看着眼前的姑娘,忽而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鬓。
“娘子,我要去见父皇,你先回去。”
他的嗓音清泠,似乎没有丝毫异样。
九璋殿内。
坐在御案后批奏折的延光帝谢敏朝听了太监总管刘松的禀报,便随口道:“让他进来。”
刘松垂应声,随即匆匆走出去请太子进殿。
待那紫衣少年走入殿中,谢敏朝方才将目光从奏折上移到他的身上,面含几分笑,“繁青,漏夜而来,所为何事啊?”
“今日早朝,父皇让儿臣去查的案子有了些进展,”话至此处,谢缈扯了扯唇,“儿臣想来问问父皇,若此事牵涉二哥,可还有查下去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