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周沛胥训帝之后,他的威名就在宫人中传开了,虽然他甚少责罚宫人,可大家私底下一提其他,便犹如惊弓之鸟,经过成华殿时,连走路都是垫着脚尖悄无声息走过,生怕惊动了这尊大佛。
沈浓绮忙安抚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辅并未罚我。”
“辅气得都摔茶盏了,怎会没有罚您?
更何况,娘娘既然未受罚,那怎么又是喊又是哭的?”
总不能说那些动静,大多是因为那个吻而闹出来的。
“这……”沈浓绮的脸又红了红,显然不想再让袖竹深究这个话题,只得摆出几分主子的架势,“本宫说没有罚就是没有罚!莫非你连本宫的话都不信了?”
“奴婢只是担心……”
“袖竹,你想不想同本宫去吃韵点轩的点心?辅大人正要陪本宫去买呢,你若是想吃,就不要问这么多,若是不想吃,那就早早回卫国公府,明日清晨进宫。”
袖竹愣了愣,然后眼睛一亮,果然不再多问了。她心想,辅若是真的惩戒了皇后,那二人之间的关系绝不会如此融洽,主子既然都能跟去买点心了,理应并无大碍,或许只是口头上念叨了几句罢了,这才放了心。
茶馆的小厮进房中查探,立马去告诉老板室内摔了个茶杯,老板原想着要讨要偿金的,可还不待他讨要,阿清便递上了个荷包,老板掂了掂手中赏金的份量,心知这些银子,足以买一百个茶杯,脸上立即换了一番颜色,殷勤躬身将一行人送出了门,笑眯了眼道,“二位客官慢走,有机会再来。”
茶室地点选得好,本就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段,拐了没几个弯,便能望见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主街。
沈浓绮出了茶室,便又重带好了帏帽,与周沛胥并排而立,踱步而行。
二人踏进主街的一刹那,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男子的不凡气质自不必多说,更难得的是那身旁的女子,虽然看不清容颜,但那婀娜多姿的身段,及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的雅态,根本就与那男子不遑多让!
二人齐齐走在街上,生生就跟那画中走出来的神仙眷侣一般,所过之处,身上落了无数的目光。
沈浓绮略微觉得不自在起来,她向来是万众瞩目的,但以往都端坐在高位上,有皇后的冕服挡在身前,大方地任众人仰拜。
可今日却是用计出宫,戴着帏帽躲躲藏藏着,来与外男私会,心中没有了以往的底气,下意识就往周沛胥身侧靠近了些。
周沛胥察觉到了她的举动,脚步朝前跨了半步,替她隔绝了不少的视线,又往后扭头,将臂膀微微抬了抬,示意让她抓住垂落的袖角。
“人多路滑,咱们慢些走,今晚可莫要再摔第二次了。”
这番举止让沈浓绮心安不已,她有些怔然地望了望那半侧袖摆,然后手递了过去……
却直接抬高,握住了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指尖。
虽然有帏帽遮掩,可沈浓绮还是将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被人瞧出她脸上的羞赧之色。
她放低声音柔声道,“若是胥哥哥牵着我,我便不会摔了。”
感受着指尖乍然传来的温度,周沛胥的脚步不自觉顿了顿,只觉得与她连接的那半边身体都麻了。
二人的关系,在今晚转折得着实有些快。
周沛胥其实还在稳步适应当中,内心深处并未享受到多少情爱之欢,只觉得酸甜苦辣咸齐齐涌来,那滋味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且也并不觉得美妙。
但沈浓绮身上的开心,他却着着实实感受到了,她离开了皇宫,将皇后的头衔放下之后,仿佛像只冲出了牢笼的小鸟,变得轻松舒畅又自在。
她高兴就好,哪怕就只有这一晚。
周沛胥将她的掌心覆住,轻握在了掌中。
双掌相触,二人心内都涌上了些许紧张,掌心的触感,逐渐开始变得湿糯滑腻了起来,可谁都没有放手,就这么一直走了一路。
蓦然,沈浓绮隔着纱幔,远远瞧见了几个京中的少年勋贵,被吓得脚底的步子顿住,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后知后觉慌乱道,“原是我思虑不周了,咱们怎可这般成双入对,堂而皇之的走在街上?”
周沛胥这张脸,京中勋贵中有几个人认不出来?!只怕是过了今晚,关于周沛胥的流言蜚语就会传得到处都是。
她莫不是昏了头,才会想着当街与他牵手?!
思及此处,沈浓绮赶紧往后避,惊慌失色地就想要将手掌,从他温热的掌心中抽离出来。
抽离的瞬间,又被掌心的主人握了过去,且握得更紧了些。
“莫管今后,只看当前。”
他温润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莫要怕,一切有我。”
这音调极其镇定自若,令沈浓绮不禁抬眸望他,只见他神色淡定,亦无半分无措。
沈浓绮心中的焦虑忽然就大大缓解了,是了,他说有法子,那定然就是有法子,反正都被人瞧见了,现在再扭身,反而欲盖弥彰,让人起疑。
于是二人顶着那几个勋贵探究的目光,坦然走了过去。
韵点轩那几个大大的招牌映入了二人的眼帘。
一年当中只有春社这一日,原本只早上开门的韵点轩,会开放夜市售卖,此夜百姓们一面吃糕点,一面赏烟花,逛庙会,这才是春社的乐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