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无晏推了徐有冥一把:“你什么意思啊?我都说了小牡丹是被人冤枉的,你是不信我说的么?”
徐有冥没理他,与秦子玉道:“既没做过,此事便不是你之过,不必多虑,下去吧。”
秦子玉心头大松,谢过徐有冥,告退离开。
乐无晏一根手指还在戳徐有冥胳膊,徐有冥转眼看向他:“当真委屈?”
被这人目光盯上,乐无晏也装不下去了,哼了声,懒洋洋地往后一倒,双手枕到了脑后:“日子过太无聊了,逗个乐子罢了。”
他说着又斜眼向徐有冥:“仙尊一点不惊讶,他对你的非分之想?”
徐有冥淡道:“与我何干?”
乐无晏:“嘁。”
徐有冥神情稍顿,言语间似有犹豫:“你与他,之前就起过冲突?”
“是啊,”乐无晏没好气道,“两三次吧,那小子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我几时得罪他了?余师侄说他是什么飞沙门向家传人,或许是因那魔头迁怒于我。”
见徐有冥眸光闪烁,乐无晏要笑不笑地问他:“仙尊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沉默片刻,徐有冥道:“三十年前,飞沙门向氏一千三百口,尽数命丧于逍遥山魔尊之手。”
他的嗓音平缓,语气里听不出情绪,眼神也是平静的,一如当年,自己亲口将这事说与他听之时。
乐无晏想,这人果真是会装的。
乐无晏:“听闻那魔头原本修的是正魔道,因这事逍遥山一夜间扬名天下,玄门中人这才知晓这座深山里原还藏着个修为已达大乘期巅峰的魔头,从此将之视作心腹大患,仙尊也是这般想的吗?所以当年故意设计接近那魔头,与其结为道侣,取得他信任,最后带着玄门百家攻上逍遥山?”
乐无晏的声音里带出讽刺笑意:“仙尊果真是这样盘算的吗?”
徐有冥未答,脊背始终挺拔直,侧脸轮廓的线条更锋利冷冽,乐无晏看不清他眼中神色,只能瞧见那狭长的眼尾,在那一瞬间微微垂下。
许久之后,他听到身边人低声道:“他是正魔修,在那之前并未做过滥杀无辜之事,他的父母与他一样,虽与玄门正派所修道法不同,但并非邪魔外道,他们在一次下山游历之时,因一时心软,从异兽之口救下了一个孩童,便是那向家子,向家家主为感激他们,极力邀请他们前去家中做客,他二人去了,却被向家人设计杀害,夺了全部法宝,他去屠了飞沙门,不过是报杀亲之仇。”
乐无晏愣住,猛坐起身,用力握紧了拳头。
徐有冥竟然承认了,这人竟然敢说!
强忍住心头翻江倒海的愤怒,他问:“既然有这般原由,仙尊为何还要亲手诛杀他?玄门正派又凭什么说他是邪魔外道?!”
徐有冥的视线落回他,浓黑双眼中盛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你以为,当真无人知晓内中因由?知道了又如何?他父母终归是魔修之人,谁会相信他们双手是真正干净的?飞沙门被屠了一千三百口,玄门中人只会站在向家这边。”
“更何况,他是大乘期的魔修,天下正道修士少有人修为能与之匹敌,一众魔修皆以他为尊,即便他什么都没做过,玄门也不可能容得下他。”
乐无晏冷笑:“好,就算玄门中人都为了己身利益,是非不分,那仙尊呢?仙尊是他道侣,也觉得他该死,该被你亲手诛杀?”
他看着徐有冥时,眼尾已不自觉地泛红,像是真正委屈了,或许他自己都未察觉。
有暗光沉入面前人的瞳底,徐有冥轻闭了闭眼,涩声道:“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乐无晏几欲呕血,好一个要付出代价,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乐无晏站起身,居高临下望向徐有冥,轻蔑哂道:“原来仙尊也不过是一届凡夫俗子。”
徐有冥却道:“青雀,我辈皆不过肉体凡胎,即便修炼千年万年,得道飞升又如何?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便是仙人亦不能免俗,在人心与法礼之上,还有天道,谁都逃不掉。”
乐无晏一怔:“天道?”
徐有冥定定看着他,沉声道:“是,天道。”
那一息之间,乐无晏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终究什么都没抓住。
山风吹起,迷了他的眼,叫他分外难受。
眼睛疼得受不了之前,乐无晏终于敛下那些沸腾翻涌的心绪。狗屁不通,他差一点又被这人骗了,徐有冥说得再多,都不过是他为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仙尊不必与我说这些,”乐无晏冷道,没有看到徐有冥眼里黯下的神色,“我不想听了。”
半日,徐有冥仿佛叹息一般:“好。”
乐无晏转身回屋,再不想与他说。
翌日,修炼结束,乐无晏才走出东间,甘2进来禀报,说仙尊请他出去,外头来了人拜访。
“什么人?”乐无晏随口问。
甘2答:“是泰阳尊者的弟子,说来与您和秦公子道歉。”
乐无晏下意识看看窗外的日头,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啊?
屋外,徐有冥和秦子玉都在,向志远低着头站在阶下,正与秦子玉低声道歉,说昨日之事是他看错了,一场误会,希望秦子玉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秦子玉有些不知所措,乐无晏忽然插进声音:“哟,昨日不是还一口咬定亲眼看到了小牡丹作弊吗?今日怎的就突然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