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嫂已随驾回京,之前的少府属官与侍从也撤离,这院就只剩赵荞与阮结香、紫茗三人,这倒合了赵荞心意,愈没形没状了。
之后数日她都起得较晚,总要临近午时才出门觅食,午后才开始做正事。
她买下那座园子是要在溯回开酒肆的,自需要一个稳妥可靠又得力的掌柜在此坐镇。她手下的几位小当家已早早为她筛出几位人选在此地候着,只需她亲自面谈后做定夺即可,倒也不费事。
每日与一位候选人谈过之后她还有足够时间在城中晃悠,说来本该很惬意。
可一连数日,她身后总有那条冷冰冰的“尾巴”跟着,这真让她笑不出来。
十二月十五那天,贺渊先说是为前日对她的失言冒犯道歉,她接受了他的歉意;后来又说请她不要将那几名内卫武卒大意犯错的事说出去,她也答应了。
原以为这就完事,大家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结果隔天近午赵荞一出院门就见他站在对面的树下。
贺渊的说法是,“虽赵二姑娘答应了保密,但兹事体大,我还是不能彻底心安。所以需跟着确认一下行迹是否异常,有没有接触可疑的人员。”
“你什么毛病啊?这么不信人。”
既岁行舟性命无碍,那两名刺客也已被及时诛杀,没有造成更恶劣的后果,那在赵荞眼里事情就没那么复杂。
无非是她朋友的哥哥无辜遭灾挨了一刀,若做错事的人认错态度不端正,欺他无人庇护撑腰,那她肯定要管到底的。
可岁行舟说了不计较,犯错的内卫武卒又诚恳认错道歉,他们的顶头上官贺渊也跟着赔礼、安排了好生照料,算是给足台面诚意。
当事双方都达成一致了,她怎么可能再去多事?又不是吃饱撑的。
恼火地凶了贺渊一顿后,赵荞就只管忙活自己的事,任他在后头跟着,以为过几日他就会自觉没趣地回京。
哪知一连几天,无论几时出门都能见着他,她都怀疑他在那棵树底下生根了。
好在贺渊从没有贸然打扰她的行程,就不紧不慢跟着,倒是无形中帮她省去不少麻烦。
她出门向来不爱带太多人在身边,衣饰也不会过分华丽张扬,但她长相出挑,出手豪爽,难免会引人注目。
以往她可没少遇见那种不长眼的,见她年轻轻小姑娘,身边又只一二侍女跟着,便以为有便宜可占,变着法子缠上来惹她不痛快,企图财色兼收什么的。
最后当然都是由阮结香她们动手收拾,她负责在旁劈头盖脸一顿骂就完事。
这回有贺渊跟着,就完全没了这种糟心事。他惯常冷脸,举手投足间又透着一股叫常人不太敢直视的凛然威严,很镇得住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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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码归一码。
贺渊总这么跟着,等于时时提醒赵荞,他不相信她的承诺,总觉得她会将他那个秘密透露出去。
赵荞自认江湖儿女,不敢说一诺千金,那百金总是值的吧?被人质疑揣测不信任,这感觉真是糟心。
这夜,赵荞拥被坐在床上却不睡,满脸怄火地与阮结香嘀咕:“若要照他这么着,那就只有死人才能让他彻底心安。他怎么不索性将我杀了灭口?”
阮结香觑着她的神色,小心而隐晦地提点:“京中都说,金云内卫最擅‘匿迹追踪’。就算贺大人行事谨慎,为防万一,非要跟几日才踏实,那他应当有本事做到不被咱们现才对。”
赵荞忍了个呵欠,皱了皱鼻子忿忿道,“不藏行迹,或许也有几分震慑敲打的意思?这可太狗了。吓唬谁啊!”
阮结香无奈,讪讪摸了摸鼻子。她家二姑娘就是这样的,该想的不想,不该想的瞎想。
她稍作斟酌后,选择了一个相对委婉的说法:“这几日夜里在咱们周围都很安静,连夜巡卫兵都不过来扰人清梦,二姑娘没觉得古怪?”
“你是说,夜里有贺渊的人在外帮咱们守着?”
阮结香挑眉笑笑:“二姑娘难道就没有想过,或许贺大人是有心接近却不得法?”
“他想与我结交?那我可不乐意,”赵荞小小撇嘴,略嫌弃,“又沉又闷的冷冰冰,无趣得……”
正说着,她忽地想起前些日子他在雪地里“闭着眼睛说瞎话”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好吧,偶尔也不是那么无趣。但我和他就不是一路人,这交道打不起来的。我是多想不开去交这么个勉强的朋友?”
阮结香心里偷偷翻了个无力的白眼,将话点得更透些:“我是说,您难道没想过,贺大人他可能是对您……嗯?”
“你是说他或许看上我了?”赵荞极其直白地将她的未尽之言补完,接着蹙眉连连摇头,“那他可早点死了这份心吧。我若沾上他这样的儿郎去谈情说爱甚至谈婚论嫁,吃亏的永远是我。我才不干。”
论家世、才貌、功勋、名声,贺渊在京中同龄人里是数一数二的,也是许多小姑娘隐秘梦里的天边月。
可对赵荞来说,贺渊,或者说像他这类人,对她来说绝不是合适的伴侣人选。
因为她天生不能识字,不会有机会入朝担职,说穿了就是个于国无功的闲散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