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付出的心血和汗水,她的心上人知道,受训将官们知道,明日即将被当众加在她头上的公主金冠知道。
雁鸣山的落日与皓月也知道。
天地都知道——
赵荞所得的尊贵荣华,不只是因她姓赵,而是她付出过许多,自己挣来的。
她俯仰无愧,尽力无悔。她受得起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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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宁二年十二月廿一,冬神祭典第二日仪程上,信王府二姑娘赵荞获封二等公主爵,封号“长乐”,食邑为允州卫城八千户,许“免事先上折请期,可随时无诏进内城面圣”之特权。
这可真是大周立朝建制以来待遇最最风光的宗亲公主了。
京中向来不缺好事闲人,这种大消息便总是传得很快。
松原冬神祭典结束后,圣驾回京才没两日,赵荞被封为“长乐公主”的消息已在京中传得街知巷闻。
赵荞以往在京中名声本就毁誉参半,她一惯行事又任性随心,不会特地向不相干的人解释什么,很多人对她的印象便始终是“不学无术、不思进取”、“脑袋空空、大字不识”、“身为王府贵女,竟荒唐堕落到没事跑去摆摊子说书”,诸如此类。
听闻她那般风光地得了公主爵,背后许多酸溜溜的小话自是不少。
不过她虽有小泼皮的名声,却没真当罪过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连说她小话的人也拿不出什么具体把柄来讲,只能捡些有的没的。
被议论最多的一点就是——
“又有出色的兄长和弟弟!陛下看重的到底是信王殿下与三公子的功绩,她沾光而已!”
没几日,昭宁帝在新年典仪上大行封赏,钦赐长乐公主赵荞位于镐京城北近内城处武进大宅一座,帝君苏放亲绘修缮蓝图以贺。
非常适时地将这种酸气四溢的不实揣测堵得哑口无言。
用脚趾头想都能明白,若昭宁帝仅仅是因看重信王赵澈及三公子赵渭而恩及赵荞,那就不会特地赏她一座宅子允她自行开府。
这时有公允者弱弱提及,“昭宁二年初茶梅国使团来访时,长乐公主曾以水连珠力压使团挑衅,扬国国威;五月南郊送暑时又独自击杀十一名刺客,也是有功的”。
也嘴硬者坚持认为,“便是有这两桩功劳,那顶天封个郡主也够了。如今竟封了公主,还不是因她会投胎!”
新年过后,沣南贺氏以家主礼向信王赵澈正式出议亲之请,双方于昭宁三年元月廿五齐聚,协商赵荞与贺渊的婚事。
通常这种议亲都是在当事小儿女已两心互属的前提下,两家以宗族名义正式会面,不过是例行礼数商量文定与正婚典仪的细节而已,通常很快就会达成共识的。
可这两家却无端端卡在了“文定与正婚典仪的日期”这个问题上。
两家都是森严高门,能有这点风声传出来就已是极限,具体是哪方在婚期上有异议、为何僵持不下这种细节,就不是闲杂人等能打听得到的了。
不过这消息一出,外间等着赵荞笑话的人又有话说了。
“定是贺家不满意她,便想将婚期往后拖,久了说不得贺大人就从鬼迷心窍里醒了,这事就可以不了了之啦!”
“那可不?听闻贺大人的母亲最是贞静持重,想是不喜她那般张狂胡来的任性脾气,任她是公主老太太也瞧不上。”
转天,这消息被贺渊表弟骆易传到贺渊母亲耳朵里,给老太太当场听笑了。
“就你七哥那没事闷在书房里自己哄自己玩的孤僻德行,能有个活泼泼的小姑娘被迷了心窍愿意搭理他,已经很不错了。以往满京里就找不出哪个姑娘愿意捡他回去的,我能好意思瞧不上谁?照我看,倒是皇家有意拖一拖,想让公主再慎重抉择人选。”
贺渊幽幽瞥了一眼自家亲娘:“母亲说的是。”
说笑归说笑,老太太在转乱中颠沛半生,心胸眼界非寻常人可比,岂会轻易以流言衡量一个人的品行?
她虽对赵荞并不了解,对自己儿子总是知道的。若那姑娘当真如传言那般,只空有一副好皮囊与一个走运的好姓氏,她儿子是不会动了心思的。
再说了,此次议亲之所以陷入僵局的原因,外人不知,老太太还能不知么?
“看我做什么?是你小子自己要犟的,”贺母没好气地嗔了儿子一眼,“长乐公主议亲,自当按《皇律》规制来走。虽说信王殿下才是公主亲兄长,可成王殿下既是她堂兄,又是管宗亲事务的宗正寺卿,仪程之事他自该出言,就你偏说人家公报私仇,非要杠。自己急去吧,谁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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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天寒,赵荞近来也无非出门不可的大事,便窝在暖阁里美滋滋捧着热果茶,一边听阮结香念着近来外间各种闲言,一边拿炭笔在手中那本小册子上写满古怪符号。
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赵荞虽天生不能识字,可她名下产业众多,又做着消息买卖,平日需上心的事不少,若不记下来是很容易遗忘或记混的。
所以她有很多这样的手书小册子,分门别类记不同的事。不过里头都是些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古怪符号。
被成王殿下公报私仇堵了心,又被亲母毫不留情一顿排头,贺渊只能奔往长乐公主府寻求心上人的抚慰了。
贺渊一来,阮结香自是识趣地让位退下,出去时还贴心地让外头的侍女们退远些——
那俩人腻在一起可不得了,天知道会不会传出什么不得了的声音。
暖阁中,贺渊跽坐在地榻上,从后抱着赵荞,脑袋在她颊边蹭来蹭去,委屈巴巴兼之哼哼唧唧。
“他就是故意作梗!他后来知道我在泉山坑过他,让他被林大人写信骂了,就公报私仇。你不站我这头就算了,竟连主持公道的意思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