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荞不懂了:“他们为什么突然要杀岁行舟?那个眼线是谁?”
“尚未查出眼线身份。但他对松原的古老掌故很清楚,想来年岁不小,”贺渊顿了顿,“连帝君都是在龙图阁中翻阅古籍两日,才确定原本那个真正‘希夷神巫族’是姓岁。可那眼线几乎是在一听到关于岁行舟的消息后,就知不能让他有机会活着出现在松原。”
总之,审出“有松原方面的死士刺客潜入京中”这个惊人消息后,天一亮,内卫立刻上禀昭宁帝,又去柳条巷寻到贺渊。
贺渊和他这部分人马向来是内卫的急先锋,最擅长的就是后先至、以快打快。通常有突状况时,内卫都习惯率先禀告贺渊,交给他来控制局面,再禀总统领林秋霞斟酌完善后续部署细节,右统领孟翱跟进接手。
虽贺渊丢了一年记忆,但过往的所有经验与习惯早就刻在他骨子里。在那种十万火急的状况下,他思绪周密、有条不紊,雷霆迅猛又忙中有序的应变可谓惊人。
金云内卫毕竟担着内城防务及二位陛下安危的重责,贺渊处理这种事向来不会只看表面。在接下属急报后,他敏锐地洞若观火,几乎立刻就想到,这个事背后还意味着“那名暗线在朝中的消息很灵通”。
有鉴于此,内卫轮行动与相关消息不能过早向朝中各部扩散,以防备那尚在暗中的眼线紧急调整部署;同时行动还要干净利落、不闹出大动静,避免引百姓恐慌。
当然,他也很清楚,这么大的事最多能瞒个三五日,所以他和同僚们必须抢这个时间控制住事态。
因此他也亲自参与,不遗余力在京中各处秘查可疑人员。
在不惊动百姓与各部朝臣的前提下,三日三夜的时间里接连从京中大海捞针般揪出了十七名刺客。
贺渊马不停蹄带人抓,内卫右统领孟翱就亲自带人审,审出的大小消息一直源源不绝递到昭宁帝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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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行舟毕竟是文官,近来又一直在家中养着,足不出户,根本不知自己曾经离死就一墙之隔。
到昨日早上,他自觉已无大碍,便按心中的原定计划去了都御史府,之后得到独自面圣自的机会。
他做这件事已有一年之久,个中是非利弊早就想的很清楚,其中对错他自己心中是有数的。
在昭宁帝面前,他没有推诿自己的过错罪责,将自己做的事一五一十坦白,说清了私心缘由,并表明将前哨营的人带回后也绝不与朝廷讨价还价,会按律接受该当处置。
昭宁帝对他所说的一切虽觉荒唐又震怒,但她没有浪费时间在泄情绪上,也没戳破他自时对赵荞的协助只字不提的事,只当场下了急令,命内卫总统领林秋霞亲自坐镇接手孟翱手中事务,调孟翱带人护送岁行舟启程出京。
毕竟,若岁行舟所言属实,第一要务自是尽快救人回来。
“岁行舟对陛下说,前哨营那些人如今该在东境,孟翱已带人护送他前往。陛下的意思是,功过对错及最终如何处置,这些都先按下不谈,也暂不究他所谓神迹是真是假。若真能带回活着的两千人,再议罪名与判罚。”
赵荞看了看贺渊眼下那片疲惫阴翳,点点头,疑惑又问:“那我被禁足此地,算是连带担责?”
“明面上是如此。但陛下与信王殿下做这个决定,更多是想保护你,至于帮着岁行舟隐瞒的事,等他回来受审时一并再论你的过失。”
贺渊回视她,深吸一口气:“可这三日内接连被抓的十七人并非数月来潜入京中的全部刺客,林大人正在清理漏网之鱼。且邱黄两家在京中的那名眼线手里或许也有可用之人,他们蛰伏几日后必定会伺机重振旗鼓,暗杀行动随时可能继续。”
赵荞蓦地灵光一闪,美眸倏地大张。“是不是你们昨日审出了那份名单的详情,上面有我?!”
贺渊无奈扯了扯嘴角,缓缓道:“名单上只有身份不明的‘赵大春’,暗杀次序在成王殿下之后,赏格却比成王殿下的赏格高,达百金之数。”
可见对方想宰了“赵大春”泄愤的意图十分急切。
赵荞不解地摸摸耳垂:“松原之战我其实没掺和,他们怎么就非杀我不可?”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泉山安全,又有贺渊在近前保护,赵荞对有人要暗杀自己这件事并没有太恐惧,反而有点想笑。
赏格比成王殿下都高,这事莫名让她有一种扭曲而诡异的骄傲感。
“据招供,是因‘赵大春’盯住的冯老九船队那条线的缘故。那是邱黄两家在假‘希夷神巫门’淮南堂口被端后,最重要一条揽钱渠道。”
贺渊垂眸,讪讪拿筷子轻拨着碗里的饭粒。
“惊蛰日到松原之前,我已命柳杨与原州府通气,循线将冯老九留在原州的人一网打尽。他们又倒查上京畿道枫杨渡,两地官府联手,四月里就剿了冯老九的老巢,但冯老九本人逃了。”
斩了对方最重要也算是眼下最后一条隐秘金源,他们可不对“赵大春”恨得牙痒痒么。
“合着我帮你背了口大黑锅!”
赵荞白眼兮兮嘀咕着,想了想,又道,“既名单上说‘身份不明’,那就是他们没确定‘赵大春’的身份,我没危险到火烧眉毛的地步吧?你昨日那么急将我丢上马背就到这里来,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这次抓到的人里,有一个是冯老九那艘‘头船’的船工。你当初毕竟在他眼前晃了大半个月,他一进京就认出你是‘赵大春’,”贺渊认真看着她,“就是你去医馆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