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国事场面上的助兴切磋,并非寻常江湖挑战,既不能有损国威也不能伤及和气,个中分寸其实很不好拿捏。
定下由贺渊应战后,言语不通的双方还得靠着九议令们来回转译协商比试细则与胜负裁定方式。
赵荞与沐霁晴抵肩站在围栏前观望着在圣驾前协商的那堆人,心思各不相同。
虽说贺渊主动应战解了昭宁帝的难题,赵荞也为此松了口气。但她还是有些担心贺渊的伤势。
在贺渊宅中的太医们每日都会将他的伤势恢复情况禀进内城,陛下与帝君非常清楚他目前并未彻底痊愈。若今日不是他主动请战,陛下与帝君不会点他的。
“他不是喜好邀功出风头的性子,万事以周全谨慎为先,今日怎么突然冲动了?”赵荞嘀咕。
“许是怕旁人应战没把握。七叔这人在大局上总有过度的责任心,我伯父说的,”沐霁晴眼儿亮地望着下头在圣驾前协商的那群人,随口问道,“对了二姑娘,你与我七叔,如今怎么个说法?”
虽贺、沐两家是一荣俱荣的姻亲,沐霁晴也有礼有节照辈分唤贺渊“七叔”,但两人都是各自族中旁支子弟,若非事关两宗族的盛大场面,他们私下来往不多,自谈不上熟稔亲近。
因此她对赵荞与贺渊的事并不十分清楚,只大概知道原本说好的议亲已搁置了。
“我听头头说,他受伤后忘了点事,太医不让人催着他想。那你和七叔不就僵着了?”
沐霁晴口中的“头头”,是她辈分上的小姑姑沐青霓。
从前在明正书院时,赵荞、沐青霓与沐霁晴,还有沐霁晴的族弟沐霁旸都是同窗。
但赵荞三天两头逃学,与旁的同窗不熟,也就同偶尔一起逃课的沐青霓算是“臭味相投”。
结束书院的学业后,沐青霓应官考进了御史台,短短两年连升数级,如今已是左肃政台负责监管军队风纪的廉查使,成了个大忙人,与赵荞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
倒是闲散的沐霁晴时常在各种场合与赵荞相遇,比在书院时熟络些了。
“可不就僵着?”赵荞无奈笑笑,轻描淡写换了个话题,“欸,今次怎不见沐侯爷前来随驾?”
上午她有些困倦迷瞪,对许多事都没留心。到这时才现,此次代表恭远侯府来的是沐霁晴与她的父亲——恭远侯的弟弟沐武峦,而非恭远侯本人。
沐霁晴神秘地挑眉一笑:“信王妃殿下不也没来?”
“初一那日陛下了禁‘希夷神巫门’的急令,我嫂子在都御史府忙着……”赵荞说着说着自己想明白了,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不止是端了个神棍堂口那么简单啊。”
两人都是不担朝职的闲散贵女,并不适合在眼下场合深聊这种话题。
沐霁晴话锋一转:“你家三弟怎不见了?”
赵荞柔柔笑着,以目光示意下头的圣驾:“陛下唤他去问话呢。”
圣驾侧畔,赵渭肃立做等候状。
而圣驾前则是贺渊与茶梅小国舅面向而立,两人身旁都站着各家九议令,显然还在协商中。
因贺渊背对着赵荞这方锦棚,而紫衫白面的茶梅小国舅却是正对她的。她这一笑,小国舅仿佛头顶生了第三只眼,立刻仰脸看上来。
赵荞霎时变脸,火冒三丈:“混账玩意儿!又是那副贼眼溜溜的鬼样子!”
沐霁晴被她陡起的怒意吓了一跳,片刻后才明白她说的是那小国舅。
其实大周世家高门出身的姑娘,总体来说算是大方坦荡,寻常遇有陌生人单纯善意对自己的外貌报以欣赏、倾慕的眼神,她们一般不会忸怩、计较,更遑论为此气急败坏口出恶言。
沐霁晴皱眉打量那小国舅几眼后,感同身受般被恶心地打了个颤:“他那眼神怎么那么下流?!”
恰巧这时司礼官员们又敲锣通传:贺七公子与茶梅小国舅的比试定为三局两胜。
第一回合比试竹剑;第二回合赤手空拳;第三回合木刀。
沐霁晴抬肘碰碰赵荞:“快,看我七叔给你报仇!”
莫非,贺渊一反常态强出风头,是因为想帮她出气的缘故?
赵荞恍惚片刻,有些想笑,却又不敢太过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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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以“沣南贺氏七公子”身份来的,贺渊自不着官袍,而是一袭贺氏家袍。
银红暗纹素罗锦武袍,绣口、衣摆皆以金泥流云纹滚边。
除腰间一枚价值不菲的墨玉如意佩外,再无更多花哨赘饰,连束都只是银冠配墨玉簪。
这是“沣南贺氏”这种世家大族传承久远的古朴风,简洁逸放,贵重在骨在心。
赵荞双肘支在栏杆上,两手虚虚握拳撑住下颌,目光专注地望着场中的贺渊。
这还是她头一回见他着贺氏武袍。万他着红衣的模样真是……出人意料的英俊。
赵荞皱了皱鼻子,心道幸亏今日是庄重的国事场合,不然此刻定少不了胆大热烈的小姑娘要朝他投果掷花了。
场便响了锣鼓声,第一回合的竹剑比试正式开始。
赵荞不曾习武,只能外行看热闹。但家风世代尚武的沐霁晴就不同了。
场中竹剑交锋才走三招,沐霁晴眉心就皱出个小山包:“七叔搞什么幺蛾子?”
“啊?什么……”
赵荞话还没说完,场中已出了个叫人瞪掉眼珠的结果。
竟是贺渊落败。没走出五招。且他的右手背还遭对方剑锋扫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见血了?!”眼尖的赵荞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