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赵荞在忙归音堂的事,无暇他顾,连此次陛下具体点了哪些人随驾陪同接待外邦使团都没过问,自不知贺渊也会来。
自她十二月廿一从贺渊宅邸离开后,两人已有近半月未再打过照面。此刻毫无防备地隔空对上视线,她心下微悸,颇有点恍如隔世之感。
他似乎恢复得不错,至少没了上月刚醒时那种虚弱恹恹。
星眸熠熠,斜飞入鬓的眉梢若有似无洒着点点夕阳碎金。
天水碧素锦武袍得体束出劲瘦腰身的线条,外罩一层华贵却不招摇的云雾绡。
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风扬,装束简洁利落又不失朴端华。
俊挺卓尔,贵重沉稳,是身居高位的世家公子该有的模样,
很容易出现在懵懂少女们绮丽青涩的梦境里那种。
赵荞收回目光,偷偷在心中翻了好几回白眼。
看眼神就知还是没想起她来,再好看也不关她多大事。
区区一个冷冰冰而已,她并不稀罕多看一眼。哼。
那头,贺渊在距赵荞与岁行舟约莫三五步的地方驻足,并未再行更近。
半年前贺渊与岁行舟当街斗殴之事,京中许多人都知道,连这行宫里的侍者们都听过点风声。
斗殴事件后不久,岁行舟便因公去了临海的沅城迎接外邦使团,十二月中下旬才回京,这是他与贺渊时隔半年后的度相逢。
尚林苑行宫的侍者们常年当着与太上皇相关的差,自是人精中的人精,这种很容易三人成虎的传言,他们也就背地里笑谈几句,在当事者面前就算紧张忐忑,怕他俩又起冲突,也绝不会挂在脸上。
引路侍者眼眸半垂,笑容得体:“赵二姑娘安好,岁大人安好。”
向那侍者颔还礼后,岁行舟执郑重的文官礼:“贺大人安好。”
他官阶较贺渊低,自该先问好。
贺渊虽神色平淡些,倒也并不倨傲,一丝不苟地规整回礼:“岁大人安好。”
客套寒暄,场面稍显冷漠但彼此都不失礼数,完全没有旁人想象中的剑拔弩张。
“赵二姑娘安好。”
这声问候得到赵二姑娘假笑以对:“贺大人重伤初愈,今日又一路车马劳顿,还是赶紧去歇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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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落脚的小院寝房里,忙着归置行李的中庆不大放心:“七爷,您这三日当真不需着官袍……噫,七爷,您薅头做什么?”
窗前坐榻上的贺渊没料到他会突然回头,尴尬放下手后冷冷瞥他一眼:“头痛。”
有太医官们精心诊治,又仔仔细细将养了快一个月,贺渊头上的外伤已开始结痂,藏在头里几乎看不出来,最近遵医嘱连药膏都不必再抹,只继续喝着化瘀的汤药而已。
中庆成日近身照顾他,对他的伤势一清二楚,当下忍笑,无声嘀咕:头痛个鬼哦,我看您是心痛才对。
他那看破不说破的眼神让贺渊微恼:“笑什么笑?”
“没笑,”中庆见他似有迁怒的趋势,赶忙宽慰道,“哎呀,七爷您也别多想,我瞧着赵二姑娘还是关心您的,要不她也不会让您赶紧歇着了。”
贺渊冷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
别以为他看不出,她方才那么说,无非就是想赶紧将他打走,免得扰了她与岁行舟谈笑风生。
“七爷,您要出去?”
“谁要出去了?”贺渊快收回迈出的一脚,转身从坐榻上的小方桌上端起茶盏,“我就喝口茶。”
中庆咬住舌尖,强行咽下即将冲口而出的笑音:“七爷,是不是站起来喝,那茶会香些?”
“闭嘴!做你的事去!”
贺渊重重放下空杯,长腿一迈,留给中庆一个虎虎生风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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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贺渊走回先前那地方时,远远就瞧见赵荞与岁行舟竟还在树下聊天。
树荫下,那两人约莫隔着半臂宽,皆是眉眼带笑,气氛友好又坦荡。
贺渊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觉得那距离近得有些刺眼。就像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去而复返。
他以舌尖抵了抵腮帮,边走边皱眉。行宫里的茶怎么是酸唧唧的?
方才就喝了那么一小杯,这半晌了还唇齿留酸。啧。
岁行舟站的方向正对贺渊来处,自是率先瞧见他。
“贺大人?”
随着岁行舟这声疑惑轻唤,赵荞才顺着他的目光回头。
赵荞微蹙眉心,齿沿轻轻刮过唇角,没吭声。
贺渊长腿迈进树荫下,一本正经道:“打扰了。突然想起有重要的事需与赵二姑娘探讨一二。”
岁行舟看了赵荞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