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琢掀开眼睫,含笑回道:“这位公子想听例子,当朝次辅裴言蹊裴大人,大雍史上第二位连中三元者,便是实打实地出自寒门。”
“这、这……”高谈论阔的学子顿时涨红了脸,强行辩解道,“这只是孤例,孤例罢了……”
“帝登基后,颁布了若干政,其中有好几条便是维护科举公平公正的诏令,对于寒门学子而言,如今正是最好的机会。”沈青琢不紧不慢地回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只要有真本事,朝廷不会埋没在座各位学子。他日,诸位皆可成为国之栋梁,共同开创我大雍盛世。”
简简单单一番话,本遭受打击的众学子不由心潮澎湃,斗志昂扬,表示定要通过真才实学一展雄才抱负。
“话说回来,当今圣上登基后,颁布的政令确实利于百姓。”另一桌人插话道,“尤其是打击地方豪强,将土地分还给老百姓,这在大雍历史上可从未有先例!”
“是啊,圣上颁布诏令后,听说各地的富商豪绅都被吓破胆了,没等老百姓们举报,纷纷主动上报财产缴纳财产税,这下子朝廷可有钱了。”
“朝廷有钱有什么用?又不分给我们平民百姓哈哈哈!”
“目光短浅!就你这样还参加科举呢!”
……
众人吵吵嚷嚷,互相辩驳论证,茶楼内气氛越来越热烈。
沈青琢眼睫微垂,神色平静地听着他们辩论,从中汲取有用的讯息或有建设性的意见。
一壶茶见底,他放下茶盏起身,“我们该走了。”
不料,先前被他怼得哑口无言的那位公子忽然走上前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沈青琢不动声色地望向他,“请问这位公子,有何赐教?”
“公子莫要误会,在下并非愤世嫉俗之人。”那人拱手作揖,态度极为诚恳,“只是家兄曾在科考中遭受不平待遇,落榜后一直郁郁寡欢,这才导致在下深种偏见。但今日公子一席话,点醒了周某人,因此特来感谢公子。”
沈青琢微讶,没想到当中还有这样的缘由。
略一思索后,他向其他学子借来了纸,提落字,随后将纸递给周公子,“来日周公子前往盛京赶考,可凭此物找到沈某人。”
周公子望着纸上行云流水的字,抬眼想问该去何处找寻沈公子,却现人已翩然走远了。
***
沈青琢下了木梯,正打算离开摘星楼,却在一楼听见有人操着有些古怪的口音,在向周围的人打听盛京。
脚步微顿,他侧眸看向那两人,表面看起来只是普通的百姓,但长相却带了一股异域感。
“向晨。”他勾了勾手指,在暗卫耳畔低声说道,“去试试那两个人。”
向晨领命,二话不说就走向那桌,一剑利索地劈向案桌。
果不其然,那两人下意识做出拔剑自卫的动作,又强行止住了,只是一连往后退了几步。
一楼顿时骚动起来,连茶楼老板也被惊动了,匆匆赶过来调解。
而向晨劈完那一剑后,满脸冷漠地收剑回到了主人身后,仿佛刚才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沈青琢无奈地抚了抚额头,随即让小德子拿银子去赔偿茶楼老板和受惊的两人,这才缓步离开了摘星楼。
“公子,你刚才为什么要试那两人?”小德子好奇地问道,“难道他们有什么异常之处?”
“看起来不像是大雍人。”沈青琢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纸扇,神情若有所思,“而且,他们问的问题很奇怪,像是在刻意打听什么情报。”
小德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公子,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沈青琢漫不经心地回道:“接下来,我们就跟着那两人走吧。”
不出所料,那两人一路直奔盛京去了。
小德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公子,这不是回京都的路吗?”
“没错。”沈青琢神情自若,收起折扇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呆瓜,你才认出来呀?”
“可、可是……”小德子更迷惑了,“可公子不是要逃离京都吗,为何走着走着又回来了?”
沈青琢斜睨他一眼,“我何时与你说过,我要逃离京都?”
小德子惊得差点把舌头咬掉了,“难道不是吗?我特意把所有的银子都带在身上了!”
沈青琢:“……”
“向晨,你没带身家细软吗?”小德子又去寻求暗卫的支持。
向晨诚实地回道:“我没带银子。”
沈青琢啼笑皆非,随即又叹了一口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家公子能逃去哪儿啊?”
他不过是想出来散散心,想冷静地将前尘因果和他自己的内心想法都捋清楚,顺道再听听大雍百姓们的民心民意。
只不过他离京将近一个月了,皇宫里那位定然已经现他不在京都,估计很快就会找到他的行踪。
只希望他的小徒弟能手下留情,别把沈府给他彻底掀翻了。
说话间,他们跟着的那两人停下脚步,拐进了一间客栈。
于是,沈青琢转而踏进了斜对面的酒楼,坐在二楼的窗户旁,准备先用个午膳。
点好菜后,他单手托腮,手指指骨轻叩桌面,继续倾听周边的谈论声。
这一路,他有幸见识了人生百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