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瞬间警觉地从床上爬起来,却见枕侧合衣睡了一个人。
长披散,鸦羽似的眼睫安静合拢,在眼下投出一片月牙状的阴影,睡颜美得仿若一幅水墨丹青图。
然而,萧慎的眼神中,却再次透出一股冰冷的杀意。
初次见眼前这人时,他并非没有心存过希冀。他以为沈青琢就算不会护着他,但至少会和其他人的先生一样,会教他读书习字。
但事实上,与好看的脸截然不同,此人有一颗恶毒的心,不仅不教给他任何东西,还变着法儿找借口惩戒他,和宫里其他欺辱他的人,没有一丁点不同。
不,沈青琢分明比其他人更可恶!
眼底的杀意暴涨,萧慎双唇微颤,伸出又红又肿的小手,悄悄向那截纤细脆弱的脖颈靠近。
然而,此刻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昨夜的情景,这人教自己,杀人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一击即中。
可眼下,他显然还不具备这个能力。
就在他收回手的下一刻,身侧的人倏然睁开了双眸。
沈青琢一醒来,便见床榻另一侧窝着一个小孩儿,睁着漆黑的眼睛,神色木然地望着自己。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睫,这才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
“看来殿下没什么大碍了。”他撑起上半身,“既然已无碍,还不从我的床上下去?”
萧慎一怔,回过神后立刻跳下床,不料身子还软绵绵的,这一跳竟直接跪倒在床榻边。
沈青琢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似笑非笑道:“今日不讲学,殿下不必行此大礼。”
萧慎背对着他,暗自咬紧了后槽牙。
沈青琢也下了榻,拨开窗棂,随口道:“殿下心里一定奇怪,为何我罚了你,又向你伸出援手?”
萧慎默默站起身来,一时没有吭声。
“在这宫中,身不由己的远不止殿下一人。”沈青琢神色恹恹,似是尚未睡醒,“只要殿下肯配合,我便不会再无缘无故惩罚殿下。”
原主这身体真的虚,昨晚一通折腾,他这会儿浑身都不得劲儿。
“我不懂。”片刻后,萧慎终于开了金口,烧了一夜的嗓音微带沙哑。
沈青琢侧身,望向单薄的小少年:“往后你便懂了。”
连日不绝的大雪终于停下,雪后初霁,东升的日光透过窗棂洒进内室,给一袭青袍的沈青琢,周身渡上了一层温暖的光。
他语气笃定,如画的眉眼平静温和,垂眸望向萧慎时,竟莫名像是含着一丝悲悯。
这一刻,年幼的小狼崽子,凭借敏感的本能嗅到,眼前的人似乎有哪里和从前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