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们不是好的父母,我们把自己心里的仇和怨都强压在你们身上。我想我和你爸爸不会活太久的,衍卿,我希望你可以在我们死之前,成全一下我们想要的,可以吗?”何嘉莉将姿态放的极低,缓缓伸手,小心翼翼的握住了他的手,轻轻的攥住,“算我求求你了,好吗?”
“你的意思是,除非你们死了,不然我就不能跟程旬旬在一起,是这个意思吗?”周衍卿轻轻一挣,挣脱开了她的手,转身同她面对而站。
不知何时,何嘉莉的眼泪已经掉下来,她迅的侧过头,抬手抹掉了脸上的眼泪,吸了吸鼻子,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怨恨我们,我不怪你,但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和你爸爸。”
“我只能说,看到周唐两家的人,我和你爸爸的心里都不会痛快。你把她接进来,就等于拿着一把刀子,天天戳着我们的心窝子。当年的事情,本就深深烙在我们心上,想忘也忘不掉。到现在,晚上我还会做噩梦,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愿意多说,我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我们一家人,可以开开心心的,过一天是一天。”
“我知道,我这样的母亲没有资格来要求你。我来是来求你的,求求你可不可以成全我一回,就这一回,我求求你了。”她说着已然泪流满面,双膝一屈,直直的跪在了地上,“儿子,我求求你,好不好?”
周衍卿眼疾手快,立刻扣住了她的手腕,可是何嘉莉的态度很坚决,周衍卿没办法只能抱住她的身子,皱眉,说:“我受不起。”
“你受得起,是我让你变成现在这样,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而现在又强迫你,想要你按照我的想法来生活,你受得起。”她牢牢扣住他的手腕,想要扯开他的手。
“如果你执意要这样,我想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周衍卿心下一沉,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无论如何,眼前的人都是生他的母亲。
何嘉莉抬眸侧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抿了唇,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牢牢的抱住了他,自从他们相认到如今,他们从来都没有这样亲密的举动。
他们的相处。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客气的不像是家人。他们的相处很短,即便是血亲,这三十多年的缺失,不是短短四年就能够弥补回来的。
更何况,他们还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更是在他们之间划出了一道深深的无法跨过的鸿沟。
何嘉莉的心里,像是磕了一块石头,特别的难受,只本能的紧紧抱住他,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周衍卿没有推开她,也无力去推开她。
静默良久,等何嘉莉冷静下来,周衍卿才轻轻的将她从身前推开,从口袋里拿了一块帕子。递给了她。
何嘉莉抬眸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匆匆的擦掉了眼泪,哽咽着说:“你放心吧,我想我的命不会太长,我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好吗?”
周衍卿从头到尾没有说话,何嘉莉没有再多烦他,说完就同安盺一块离开了。
周衍卿有些胸闷,如果这些人是别人,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让他们为他们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可他们不是别人,他们是他的亲生父母。他们的遭遇,他不能不理解。
他出不了这口气,只能憋在心里。这种感觉真憋屈,他在医院外面抽了一会烟,等身上的烟散去,他才回去。
然而,等他回到病房,原本守在病房门口的两个人不在了,他推门进去,原本安稳躺在床上的人也不见了,白色的床单上,染着点点血迹,想来是把点滴的时候,用力过猛出的血。
他立刻掏出,看了一眼,有几个未接电话,正当他准备回过去的时候,对方又打了过来。
“周先生,程小姐醒了,现在正在医院天台。”
“你们连一个病人都看不住?”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说;“程小姐的态度很坚决。”
周衍卿深吸了一口气,挂掉了电话,通知了医生,便迅的上了医院天台。
周衍卿的人就站在门边上,见着他上来,立刻让到了两旁,抬手往前方指了指,示意了程旬旬的位置。
周衍卿瞪视了他们两个一眼,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便看到程旬旬站的很高,十分危险,周衍卿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就她那个小身板,微微有点风,他都怕会把她吹下去,甚至不敢眨一下眼睛,就怕稍不留神,站在那里的人就不见了。
他脱掉了身上的西装外套,丢给了手下的人,用力的扯了一下脖子上的领带,轻手轻脚的靠过去。
还差三步的时候,立在那里的程旬旬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出声,“你别过来。”她的声音平淡无波,随着微风扩散开去。
她目视前方,天很黑,她的人生如同这夜色。黑的望不到边际,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明。
周衍卿闻言,立刻停下了脚步,他的喉头微微动了动,说:“你下来,那里很危险。”
程旬旬呵呵的笑,说:“是吗?我怎么反倒觉得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再往前走一步,从我就再没有危险了。永远不会有人骗我,害我,抛弃我。我也终于可以跟我妈妈相聚了,我早就该死了。”
“你不能这样做,你要是死了,小诺怎么办?”
她顿了顿,身子晃动了一下。周衍卿几乎没有多想,立刻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立刻将她从上面拉了下来,牢牢的抱在了怀里。程旬旬奋力挣扎,像是疯了一样,一刻都没有停止,最后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腕。
牙齿嵌进他的肉里,周衍卿只略微蹙了一下眉头,却怎么也不肯松手。
程旬旬见他不为所动,便伸手揪住了他胸前的领带,用力的扯,抬头的时候,一双眼睛赤红,厉声说:“你还有脸跟我说小诺!他还需要我吗?还需要我吗!试问他会因为一个保姆的离开,而难过吗!他的妈妈是安盺,不是我!”
她冷笑了起来,齐牙咧嘴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狰狞,她说:“你以为我会就这样死掉成全你们吗?抱歉,我没那么伟大!”
“小诺永远都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可是你让他叫安盺妈妈,周衍卿你一直在小诺的身边,他叫她妈妈,你没有拒绝!既然你保护不了他,为什么要把他抢走?你可以抢走我的一切,可是为什么要把他抢走!”眼泪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却久久没有流下来。
她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整个人激动万分,瞪着眼睛死死的看着他。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周衍卿说:“你先冷静。”
“我不想看到你。”
“我可以解释。”
“我不想看到你。”不管周衍卿说什么,她反反复复只说这样一句话,慢慢的整个人冷静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慢慢的连同眼里的那种恨都渐渐的消失了。
周衍卿自然不会放开她,医生已经上来了,他便把人交给了护士。
程旬旬昏睡了三天三夜,身体还虚的很,最后是被人扛回病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