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一边说,一边时刻注意着程旬旬的情绪,“现在你最要紧的就是调整情绪,尽量保持好的心情,积极向上一点,不要太过于悲观。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能感觉到你的心情的,你若是对他没有信心,整日里悲悲戚戚的,他便也没有信心了,明白吗?孕妇的情绪也很重要,你要相信自己的孩子其实没有那么脆弱,他是很坚强的,不然他就留不到现在。”
程旬旬的手脚冰凉,心也是凉的,眼圈红,却一滴泪都没有落下来,只牢牢的盯着医生的脸,“我……我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可以。如果你不信我,觉得我不够专业,我也可以帮你联系更权威的医生。”
“我需要更权威的医生,也希望你帮我。关于我差一点滑胎的原因,我希望你可以给我做一个详细的报告来证明我误食了藏红花,并给我一份。”
“可以。”医生点了点头,说:“你现在好好休息吧,有任何不适的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我会的。”
“保持好的心情。”
程旬旬勉强的扯了一下唇角,露出了一个极为苍白的笑容。
医生又询问了她几个简单的问题之后,便离开了病房,等病房的门关上,程旬旬才拿出了放在被褥下的手机,摁下了暂定键,然后保存。随即转头看向了张锐霖,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打开,紧接着一行人,便一股脑的冲了进来。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窦兰英,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担忧焦急,目光在扫见病房内的张锐霖时,登时就燃起了一股怒意,狠瞪了他一眼,说:“出那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我们!”
她看似指责的是张锐霖,但其实不过是隔山打牛,实际指责的是程旬旬而已。
“若旬旬要是有什么事儿,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锐霖立刻站了起来,退后了两步,毕恭毕敬的站在一侧,低着头也不说话,等老太太教训完了,才低声下气的说:“抱歉,是我疏忽了,五太太的样子太吓人,我一时有些无措害怕,乱了心神,所以没想到,对不起。”
清嫂这会已经走到了床边,一把握住了程旬旬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见着她毫无血色的脸,眼眶微微红,低声说:“究竟是生什么事儿了?我就出去了一趟而已,怎么就成这样了。”
程旬旬的神情一时之间有些转换不过来,来的可真快,其实也不快了,这天都快黑了。她从周宅出来的时候,天上还挂着太阳呢。
她脸上没有表情,红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清嫂,就这么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看着她。
“是啊,这到底是生什么事儿了?”容萍和江如卉一并都来了,几个人三三两两的都围了过来,一张张脸孔无不带着担忧之色,反反复复的问她生了什么事儿。
“行了,你们都别吵安静点,没看见旬旬现在气色不好吗?都给我散开点,别影响她休息。”老太太一话,大伙便都噤了声。
程旬旬这会终于落下了眼泪,无声无息,这样的眼泪才更让人心疼,只是在这些人里,究竟有谁会真真切切的来心疼她,或者是心疼她肚子里的孩子。窦兰英上前了一步,拧着眉头,一脸严肃,语气却带着一丝温和,说:“我现在不问你什么,你先好好休息,其他什么都不要想,既然你是我带回周家的,我也曾保证过一定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出任何岔子。”
“现在出了这种事,我一定会追究到底。若这只是个意外,那也怨不得人,只能怨你自己不小心;若是有人存心设计,那我必定不让这人再待在周家,我们周家不留这种心思邪恶的人。”
程旬旬一句话不说,只泪眼婆娑的看了窦兰英一眼,抖了抖唇,片刻便扑过去抱住了老太太的腰,轻声啜泣起来,脸颊牢牢的贴在老太太的身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眼泪止都止不住,老太太单手抚上了她的脑袋,轻轻的摸了两下,又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脊,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她的面色凝重,薄唇紧抿,能够感受到程旬旬的身体在抖,也能体会到她的恐惧和无助。这会站在边上的容萍和江如卉均暗暗的观察程旬旬的肚子,她此刻的姿势也看不出来这孩子还在不在,而她们最关心的也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而已。
“清嫂,你留下来照顾旬旬,一些洗漱用品我会让家里的佣人送过来。”窦兰英宽慰了程旬旬一会,便松开了手,让她躺会床上,一只手不动声色的在她肚子上摸了一下。程旬旬的状况看起来太差,所以她一开始不敢提这孩子的事儿,这会摸到肚子,心里也略略松了一口气,摸了摸程旬旬的脸蛋,擦掉了她脸上的泪,说:“好好休息安胎,其他什么都别想。”
她依旧不说话,仅点了点头,便又闭上了眼睛,大概是累了。
窦兰英站在床边看了一会,才铁青着一张脸,无声的抬手招呼了一下清嫂,扫了容萍和江如卉一眼,等清嫂走到她的身侧,扶住她的手才转身走了出去。容萍和江如卉各自说了一声安慰的话,就跟着老太太出去了。
容萍和江如卉这会谁都没有多嘴,只默不作声的跟在窦兰英的身后,张锐霖让医院安排的是高级病房,这是家私立医院,而这医院设立的位置靠近富人区,接纳的病患也以富人为主,因此医疗设施还是有保障的。走廊上没什么人,只有她们四个人不紧不慢的走着。
眼看着快到电梯口了,窦兰英倏地停住了脚步,转头看了容萍和江如卉一眼,说:“你们两个先回去,不用跟着我。容萍,你回去之后,召集家里所有的佣人,老爷子问起来,你如实说就好,所有人都在大厅内等我回来。”
“知道了。”
窦兰英点了一下头,转回头的时候,用余光暗暗的扫了江如卉一眼,旋即拍了拍清嫂的手背,说:“走,带我去找医生。”
江如卉和容萍便止步于此,立在原地看着老太太走远,窦兰英刚才的那一眼,容萍是看见了,她转头看了江如卉一眼,只见她拧着眉头看着老太太离去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极浅的笑,那一丝笑意稍纵即逝,说:“走吧大嫂,看样子今天是有的折腾了,先回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江如卉闻声回过神来,勉强的扯了一下唇角,点了点头,说:“说的是。”
随后,两人便离开了医院。
窦兰英找了程旬旬的主治医生,询问了情况之后脸色就更差了,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到离开医院,期间一句话都没有说。清嫂将老太太送到医院门口时,忍不住说:“主宅内根本就没有人用藏红花,旬旬怎么可能有机会误食呢。”
老太太没有说话。
“旬旬平日里吃的那些补品什么的,都是我亲自安排检查过的,我再糊涂也知道孕妇是不能吃藏红花的……”她顿了一下,随即便露出了一个懊恼的表情,说:“我应该亲力亲为的!”
“你不用自责,那人既是有心想弄掉旬旬肚子里的孩子,就算你亲力亲为也没用。而且你为什么不亲力亲为,我心里有数,真要怪起来还得怪我,是我不想让你太把旬旬当回事。这事不提了,你也别往自己身上揽事儿,所幸现在是保住了,只是这孩子……”窦兰英欲言又止,默了片刻便摆摆手,说:“我先回去,你留在这里照顾旬旬。”
清嫂低了头,也没再多说什么,便将老太太送上车,直看到车子驶远,她才回了病房。张锐霖知道避讳,等她们都出了病房,自己便也出去了,只守在门口。
“是你送旬旬过来的?”
“是的,五太太原本就打算出门去找五爷,我开着车子到门口,五太太从里面出来脸上就带着伤了,然后她让我送她去最近的医院。说是从楼上摔下来的。”张锐霖低着头,不紧不慢的叙述他所知道的事情。
清嫂静默着看了他一会,才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就进了病房。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清嫂过去拉上了窗帘,然后便坐在椅子上,看着躺在床上安静睡觉的程旬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