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大雨中,程风和胡盐合力将一个刚孵化的婴儿擦洗干净,穿上小衣服,裹上小被子。
然后程风靠在床头,拿奶瓶喂着怀里熟睡的小宝宝;胡盐盘腿坐在地上,调试着她那八百年不开一次的破电视。
程风叹气:“你是真能吃苦,过得跟原始人似的。你这居住环境,给我我受不了。”
胡盐一边换台一边说:“那是你没看到这房子之前什么样,你要看到你更受不了。”
“所以你刚才那番话的意思是,他回家去了?”程风回忆着给孩子洗澡时胡盐的分析,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我觉得不太可能,挑战太大。他刚出孵化期,身上多少会保留点畏缩气,更别说宫玦在他产卵时打过他,现在看到宫玦他肯定会怕的。”
“没别的可能了啊。”胡盐说,“他实在不像是会就这样抛下孩子的人,除非接下来要做的事也是为孩子好——宫、季两家的事不解决,这孩子就永远见不得光,甚至父女俩的性命都会受到威胁。而他要是想得到一些话语权,首先得拿回‘季筹’的身份。”
她分析道:“至于拿回身份且不遭到两家联合打压的唯一方式,就是和孩子分开,谎称自己没生过孩子,一切都是宫玦抹黑杜撰的。”
程风不解:“那也不对啊,生没生过孩子一查就知道了,他瞒不住的。”
“谁敢查他?谁能查他?谁凭什么查他?”胡盐拿着遥控器摊手,“谁怀疑谁举证,没有季筹通|奸的证据,凭什么验他正身?一个Omega生没生过孩子,是这么随别人查的?我跟你讲,季筹这个人,确实是有点脑子的。”
这话说得好像程风很没脑子:“正常来说当然是这样,但你不是一直说上流社会行事霸道吗?季筹又不是什么受宠的孩子,到那种环境下有人在乎他的人权吗?”
“我这么跟你说吧程风,他要是带着孩子回去,那他和孩子必死无疑,宫家、季家都巴不得将这事儿彻底捂死。”胡盐说得有些兴奋,“但是只要他孤身一人回去,这局死棋就盘活了,因为季家会保他。”
胡盐说:“其实宫玦既然敢在两家内部说他怀了孩子,那他就一定是怀了,宫老爷子和季老爷子都不傻。但是没见着孩子,没看见蛋,再不做身体检查的话,谁敢凭宫玦一面之词宣扬季筹有问题?家丑不可外扬,季老爷子一定会全力阻止这种检查,哪怕是和宫家撕破脸。”
“哦——是这么回事儿。”程风渐渐觉出味儿来,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宫玦的话难道还不够重要吗?宫玦是知道真相的,现在季筹睁眼说瞎话地否认,宫玦还不得和他当面对质?”
“怎么对质?对质产卵那天发生了什么吗?哈!”胡盐笑出声来,“宫玦要是走这一步,那就彻底被将死了——季筹和他还没领证,在联邦法范围内他们完全没有关系,季筹哪怕怀了别人的孩子也只是道德问题。但宫玦不是,他那天做的事是彻头彻尾的杀人未遂,真要掰扯开了,他必坐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季筹那天进出中心大厦的监控录像估计早都删干净了。”
“而让这一切筹划有个更好、更保险效果的方式,就是季筹在媒体面前露面。”胡盐不断地换台,“作为季家的儿子,作为宫玦的婚约者——总之只有获得一定的公众讨论度,其他人才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些名流人家都非常要脸。”
胡盐耸耸肩:“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做出要未来儿媳验明正身的要求,即便是宫家也会被在网络上骂死吧?连季家的小儿子想嫁过去都得遭此对待,这以后还有哪个名流家的Omega敢登宫家的金贵门槛?宫家绝不敢这么做。”
她看向程风怀里的孩子:“我就这么说吧,只要孩子还没找到,宫家就是吃了再多哑巴亏,也动不了季筹分毫。”
*
大概傍晚时分,雨稍稍停歇,胡盐也终于在电视上找到了阿绸的身影。
他换了身衣服,西装革履的,凌乱的碎发已经修剪,除此以外居然还带了副无框眼镜。
整个人的神情看起来就是非常正常,没有任何胆怯,但也没有强撑的笑容和神采,是一种很让人舒服的内敛感。
画面是中心大厦的楼下,他从豪车上下来,记者们立刻围了上去:“您好季先生,您就是宫玦少爷的婚约者对吗?”
阿绸并不回避,而是面对着诸多话筒,将自己的脸曝光在镜头下:“是的。”
“你们是什么时候订婚的呢?为什么完全没有过这方面的消息?”
“……两年前吧,应该比两年还多。”
“为什么这么久了却还没有真正步入婚礼殿堂呢?是感情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存在的东西能出什么问题呢?今天是我第一次见他。”
“火药味很浓哦!请问是对近两年里宫少爷桃色新闻不断有什么不满吗?”
“我平时不关注新闻,因为真假难辨,万一看到假新闻徒增焦虑。媒体毕竟也没拍到床|照,我又有什么证据说宫少爷与旁人有染呢?”
“请问今天来到这里是您个人的意思,还是季氏的意思呢?是宫、季两家之间的合作要有进一步进展了吗?”
“我父亲当然希望有更多进展。按照之前的生意往来,季氏已经给了宫氏足够的支援,我们也很期待宫氏的诚意。我们都是生意人,礼尚往来,诚信经营,向来是最要紧的。”
“冒昧一问,您到底是Alpha、Beta,还是Omega呢?”
阿绸闻言眼神下移,居高临下地看着问出这话的记者,一时没有搭腔。
恰在此时,宫玦从大厦内走出,摄像头立刻被高大英俊的Alpha吸引,纷纷对准过去。
阿绸也转过身去,正对上宫玦敢怒不敢掰扯的脸。
他伸出手去,手是抖的,但声音很稳:“宫少爷,久仰久仰,见您一面真是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