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恒睁开了双眼,昏黄的灯火透过层层薄纱浸入,照亮了床榻上的狭窄空间。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在一片暖意融融中睁眼更惬意的事情呢?那大约是一睁开眼就能望见美人。
在这柔和的光晕下,垂敛目的兰宣足以入画,每一道线条都那么刚直有力,除了那略带弧度的喉结外,平直的下颚在颌角处干脆转折,笔直的脖颈连亘着宽阔的肩背,这是极利落的骨相,在连接与延伸间丝毫不拖泥带水,充溢着力量又不失柔韧轻盈。
若说美人在骨不在皮,那么这一幕就是生动的诠释,令人联想到渲色的工笔,或者提诗的写意。
真是……
朱祁恒轻轻地笑了。“陛下醒了吗?”清润的声音传入朱祁恒的耳中,打断了他放肆的窥视,那双低垂的眼帘微微掀起,露出了宁静的眼眸,“陛下,娘娘还在沉睡。”
为了不打搅另一位睡着的人,这两句话都是传音入秘,只有小皇帝能听到,于是他半支起身,把下巴搁在兰宣的肩峰上,侧头望去——在这个视角能很清楚的看到皇太后,美艳娇小的女人几乎把全身都托付给了那宽阔的半边肩膀,她脸色红润,一副海棠春眠娇无力的模样……
这二十年来,小兰妃大量服用珍贵药物,她的身体因此时刻处于青春活跃的状态,就好似熟透了又即将落地的果子一般,养分最充足、滋味最甘美。
四十几岁的妇人了,肌肤润泽、丰盈诱人,竟能与二八少女媲美。
麒麟卫的墨绿衣袍更衬得女人肤白如雪,只可惜这赏心悦目的场面并不能叫小皇帝喜欢,恰恰相反,他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眼起来。
朱祁恒轻声吐出一口气,随后低头贴向兰宣的耳垂,他以气音询问:“兰卿,你这就是偏心了,原来你更喜爱母后么……”
在这种情况下,表哥是必然不会让他打搅到表姑母的,因此不论他做什么,这个温柔男人都会保持着稳定的姿势。
果不其然,兰宣并没有和往常一样躲开,他只是僵硬了一瞬,紧接着仍旧选择了传音入秘:“陛下,我无意冒犯。”
无意冒犯?那就是既没有觊觎太后的心,也不乐意听皇帝的私语,可这简单的语言抗拒又算得了什么呢,在这片昏暗的床榻上,只要兰宣不能动弹,那就等同于任人施为。
朱祁恒又低声笑起来,他垂下头,亲昵地埋在兰端的肩窝里,属于宫室的浓香早就侵染到了肩锁,但即便如此,那股属于兰宣的气息也并未消失,它藏匿在衣领之下,若隐若现。
早就想这么做了……朱祁恒用鼻尖蹭了蹭那领口处的轻薄织物,麒麟卫指挥使当然不会佩戴宫侍们的纸护领,于是湿润的气息便落在这两层绢布上,黏腻地累积,最终浸染了衣领下的赤裸肌肤。
“陛下!”兰宣的声音里已经到带上了警告,朱祁恒顿了顿,他抬起头,果然望入了那双无奈的眼眸。
朱祁恒不喜欢这样克制又礼貌的眼神,他期待的是更加猛烈的反应,尤其是皇太后还在酣眠,而兰宣正分心照顾着她。
这就和闹脾气的孩子是一个道理,不作弄个天翻地覆,也没得到温软诱哄,那必然是不肯罢休的。
朱祁恒伸手托住了兰宣的后腰,隔着衣料摩挲起这片紧致的肌理,然而它们主人并没有给予朱祁恒预想中的剧烈回馈,兰宣只是皱了皱眉,继续传音:“陛下,玩闹也请适可而止。”
“兰卿真是好定力……”朱祁恒有些无趣地收回手,但紧接着,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唯一圆润的弧度上。
帘幕外散入的暖光勾兑起琥珀色的单薄镀层,就像是淋在红果外的糖浆,澄金薄脆,那甜美的口感可想而知。
鬼使神差的,朱祁恒伸手按住了兰宣的肩膀,随即就这么叼在了表哥的喉结上,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哼,含着拒绝意味的错愕反而成了最好的鼓励,既然舔舐都能得到这样的反应,那么——于是他便没轻没重地吮吸起来。
这得寸进尺的作弄成效显著,兰宣终于忍耐不住了,他横肘抵开了朱祁恒的胸膛,小皇帝也松了口,他也不再压抑声音,舔了舔嘴唇,哼笑出声。
到了这时候,皇太后才终于醒来,她从睡眼朦胧,似乎还想把脸埋进侄子的怀里,只呢喃地道:“宣儿……怎么了……”
眼看着太后即将伸手攀向脖颈,兰宣下意识便侧身退让,但这样却会把自己送往另一人的怀里,他只能有些狼狈地规劝:“太后娘娘,您该起了。”
帘幕掀起,这座寝宫的主人终于结束了漫长的小憩,于是他的忠仆赶紧送上贴心的服务,宫侍们依次排列,低眉顺眼地送来食水洗漱,又悄无声息地退下,一切都在极短暂的时间内完成。
作为总管的王忠最后呈上托盘,上面是三盅开了盖的银耳燕窝,卖相相似,只是一道浅淡,两道浓香,小皇帝率先拿走了那盅没什么滋味的,留下俩甜香扑鼻的甜羹来:“我不爱这些甜的,你们两个喝吧。”
皇太后刚睡醒,面粉生春,眸光盈盈:“谢陛下!那我就和宣儿吃一样的。”
缪宣也端起一盏送到嘴边,他不和食物过不去,再加上中饭没吃,甜口就甜口吧。
缪宣本以为这东西和甜茶一样解渴不腻,没想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银耳燕窝黏腻齁甜,简直像是在直接吃蜜,这一口闷,险些糊住了他的嗓子:“……”
小皇帝先笑了:“哎,这一道可是大补,兰卿怎么一口就吃光了?”
“宣儿,甜羹可不是这么吃的……”皇太后也笑嘻嘻的,她捧起一盏却没有喝,只是用瓷勺在汤盅里划着圆,“王忠,你还愣着做什么?”
老太监笑得更加慈祥和蔼,及时递上琉璃瓶子:“兰大人,请用清凉饮。”
“多谢……这甜羹是用什么炖的?”缪宣接过瓶子,补汤效果立竿见影,他已经开始感觉到燥热了。
王忠一躬身,报起菜名来:“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君料是当季的江南金珀银耳、西北进贡的雪崖燕窝,臣辅则更常见了,不过一些上等的桂圆、红枣、枸杞、当归……”
缪宣:“……”
对富有四海的皇室来说,这确实“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这两味主料其实都是相当少见的珍贵补药,配合着烹饪还能相互激,堪称抢救气虚体弱的良品、特攻精尽人亡的猛药,正常人喝一盅不热血倒涌都对不起它的大补,也亏得缪宣的建模内循环平衡好,否则现在已经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