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船长干脆地翻到瞭望台上,一脚踹醒了早就清醒的小少年。
“小鬼,骏鹰看上你了。”船长打了一个酒嗝,半真半假地道,“神恩厉害就是好啊,这么容易就被人看重了,啧,他还想着用你取代我呢!”
德雷克:……
最近他的梦境换了一个背景,心心念念的少年也开始学起了钢琴,比起清醒着参与同僚们的乐子行为,他宁愿多睡一段时间,更贪婪地汲取梦中的安宁。
“这是什么——真是不得了,你还这么有上进心呐,书看到哪一本了?!”船长踢开簇新的书籍,在木板上盘膝坐下,他身上的臭味直接熏满了这个小小的瞭望台,“喂喂,仔细和我说说,你上次从婊子哪儿听到的话是什么来着——‘尼亚特尔柏的荣光’……是不是?”
德雷克并不想和他废话,直接道:“请放心,眼下我还杀不死您。”
“那是当然……”船长冷笑,“我所有的船员都想要杀死我,而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到——德雷克,你应该知道保命的唯一方式。”
德雷克当然知道了,这艘“商船”上的船员损耗率是极其恐怖的,除了副业所带来的必然结果外,还有船员内讧的因素。
但不论闹得多么精彩纷呈,船长都会把损失控制在一个巧妙的范围内。
“为‘盎鲁克’而生……”这话德雷克闭着眼睛都能说了,“为‘盎鲁克’而死”
“盎鲁克”就是这艘船只的名字,船长认为一切都应当属于这艘船,而为了这艘船,任何船员都是可供随时抛弃的摆设,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是的,这强盗竟然也有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的东西,虽然德雷克并不认为这艘船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但这个想法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其实还有更致命的一点,那是比不热爱海盗事业更不能让船长看穿的……
德雷克看着这近在咫尺的船长,假如说这个人是他的“父亲”,那么他脚底下的船只则是“母亲”。
而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却是背叛父母。
船长听到了令人满意的答案,他开始放松地卷烟:“真不错,德雷克,我真希望你能永远这样下去,比起那些蠢货,你是最适合这里的。”
“……我不会让骏鹰的妄想得逞,我们的船只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被他击溃。”船长一边抽烟一边絮叨,德雷克索性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穹。
今天的桅杆空空荡荡,把所有的云朵和飞鸟都亮在空中。
船只好不容易在军港中停歇,所有船帆都被降落清洁,依附着军港的匠人有着最好的手艺,他们能把帆骨的每一节钢铁脊椎都打磨得锃亮。
这些天空中盘旋的飞鸟……
德雷克感到了不对劲,这种感觉不只是鸟儿们带给他的,还包括了这片天空,这片海水,岸上的建筑物——这整片军港。
是骏鹰,只能是他了。
“喂,小海怪,也许你还有可能成为我的继承人呢。”
船长可不知道德雷克在想些什么,他吐着嘴里的碎渣,仍然在感慨:“虽然不怀好意,但骏鹰对你的未来确实是很看好的,他看人看事从没有出错过。”
德雷克转过头,瞥了一眼船长。
竟然说得出这种话,不知道又和骏鹰达成了什么交易……
自从船长接连几次在骏鹰手中吃了大亏后,他就开始按照骏鹰的规则来行事了,这生意多做了几次,竟然有几分被驯化的模样。
明明船长的神恩是极其强大的,但骏鹰有办法应付,他甚至还能在应付的同时不暴露自己神恩的真正特性。
所以这能够窥破谎言的神恩也不过如此,它会被击溃,也会被欺瞒。
德雷克又抬头看向天空的飞鸟——骏鹰不论做什么,都像是在训鸟。
船长嚼着烟叶,又开始唱起了荒腔走板的歌谣,德雷克则妥善地收好放在木板上的书籍,随后从瞭望台上跃下。
有些事情不能想得太远,虽然骏鹰让人讨厌,但他现在连船长都无法杀死,又要怎么去抗争骏鹰呢?
还不如想办法先填饱肚子,做个好梦。
等到他变得更加强大……
最起码,要强大得像是那钢铁人偶一样。
缪宣终于抵达了他的封地锡兰郡。
锡兰郡,位于尼亚特尔柏南方的明珠,她有着温暖湿润的气候,肥沃美丽的土壤,因为靠近蒸汽科技起源地艾丽萨诺,这里还有着仅次于首都的科技发展水准。
但即便如此,锡兰的工业化程度仍然非常低,它没有任何电力设施,最新最大的工业设施就是火车站。
而且锡兰郡的人们还不习惯这样的大型设施,出于敬畏和恐惧,他们给火车取了不少外号,比如“疾驰的野兽”、“轰鸣的死神”……
即便在缪宣看来这火车的速度慢得不行。
缪宣在路途中足足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要是没有火车,他还得再走上三个月。
缓慢的旅途却并不会令人感到厌烦,光是欣赏这一路上的景色就是难得的享受,尤其是在远离诺德诺尔后,天空又恢复了剔透的湛蓝……
不过这种湛蓝也持续不了多久了,尼亚特尔柏的工业在飞快地发展,很快就将遍布所有的大城市,到时候灰色自然会染上天空与河流。
而对于这种程度的环境污染,这个时代的人是丝毫不放在心上的。
汽笛鸣响,傀儡抱着缪宣走出车厢,锡兰的火车站建立在一处山谷中,即便在寒冷的早春时节,也能在山原上望见美丽的花卉。
锡兰郡中的堡垒和这片土地一样,都是世袭传承的,它们曾经属于缪宣这个身份的母亲,随后也顺着血缘传给了她的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