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恕俯瞰着这片混沌灵息下的天池水,他这不听话的弟弟就躺在池底,这一击确实给他造成了伤害,但并没有伤筋动骨。
宣儿,认识到你的错误了吗?
这条歧路你已经走得太远,要是再远一些哥哥就只能杀死你了……
灵雨逐渐平息,而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玄武遗蜕亮起了更加浓郁的青光,白恕突然心中一紧,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有一股剧烈的轰鸣在脚下响起!
云川天池的水再一次轰然炸开,这一回天池中的池水几乎要尽数涌上天来,第二场暴雨迫不及待地从天而降,与此同时是漫天翻滚的气机风暴。
白恕感知到了魔息,最开始是隐约的几缕,紧随其后是试探的细流,再之后便是肆无忌惮的洪灾!
多么熟悉的一幕啊,三十年前的银川大劫,如今在白阀天池上重现了。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这一次不会再波及无辜——白阀经营了数万年的云岳川,竟然成了封锁魔息的天然阵法……
天池之下竟然有天地关——白恕是白阀的家主,可他对此却一无所知。
当暴雨落下,水波静止,无数奥妙的纹路在玄冰上铺展开,这正是两界通行的证明,随着魔息的弥漫,一群下黄泉与筑紫府的魔修踏过界门,在人界的天地间,露出他们肮脏的气息。
白恕终于看到了他的宣儿……以及站在弟弟身后的、搂着他肩膀的魔主。
苍歧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来。
天地关粉碎,留下了联通两界的界门。
“真是狼狈啊……”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苍歧扶着缪宣的肩膀,低声笑道,“这天地关可算是打开了,宣郎,你叫我等得好苦。”
缪宣平息了一下胸膛中奔涌的气血:“只有在突破神游太虚后我才能打开天地关……请放开我吧,谢谢。”
苍歧干脆地松手:“不要这么见外么,作为你未来的灵州开辟合作者,我们还有好长的交道要打,当然要处好关系……嘿,你哥哥看起来快要气死了。”
缪宣瞅了瞅天穹中的白恕,此时的白恕正安静地俯瞰着天池湖面,他垂眸望来,那八十一枚骨筹簇拥在身边,所有的阵法全部指着这乍然碎裂的天地关。
缪宣和白恕对上了眼神,无声地叹了口气——现在的白恕,才真正下定了杀死他的决心。
缪宣低声道:“除了白恕之外的灵修就交给你们了。”
苍歧挑眉:“不需要我帮你对付白恕么?”
缪宣谢绝:“不需要……你们守住我划定的区域就够了,不要让他们来干扰我,还有我建议你不要轻举妄动,切记抱元守一,勿嗔勿怒。”
苍歧一愣,随机立刻反应过来:“你要使用白凤的力量了吗?”
这人竟然还真情实意地认为他只是继承了白凤传承。
缪宣扯了扯嘴角,无奈道:“……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苍歧正想再说些什么,一道白雷便直接从天空劈下,他伸手弹开:“嚯,火气还挺大。”
“宣白。”白恕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两人耳边,这还是他第一次直呼缪宣的名字,而且用得还是他一直不承认的姓名。
他在不甘心地确认:“这就是你追寻的……道?”
缪宣深吸一口气,朗声回答:“正是。”
白恕阖了阖眼。
“勾结魔族,滥用白凤遗蜕,背叛家族人道,忘恩负义,数典忘宗。”他一字一句地宣判,“这确实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好你……看来我只能送你去轮回了。”
潜藏在天池下的天地关被打通,魔修借着混乱的气机跨越界门,这已经不是道主和缪宣两人的事情了,原本只是旁观的人修们已经做好了备战的准备,只等道主的命令。
至于随着苍歧跨越界门的魔修——他们只会更加兴奋。不论修为身份,这群从未见过人界光明的魔修正稀奇地望着天池上的夜幕,他们渴望着死斗,对围在冰川云海上的人修们投去恶意的神情。
而唯一能束缚着这群来自穷山恶水魔头们的苍歧,也对着道主拔出了他的长剑斩天神。
谁能想到呢?这本该是一次分割玄武遗蜕的集会,却被一个已死之人变成了一场新的劫难,曾经在妖狐大劫的救星却主导了此次魔族大劫,这是多么的讽刺!
缪宣叹了口气,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到这一地步,但恕他见识短浅,只能想到这样的笨办法。
白恕握紧了骨筹:“宣儿,还有什么遗言吗?”
“遗言……”缪宣怔愣片刻,随后失笑,“我会好好留下的。”
白恕不明所以,但缪宣也不会和他再多说什么了,他从玄冰与界门上跃起,在这数千人魔两界大能修者的注视中,踏着不存在的阶梯,一步步登天。
随着缪宣的前进,数枚白凤羽被他从芥子中取出,它们环绕在他的身侧,莹莹生光,像是冰一般融化,释放出滂沱又轻盈的力量。
这是真正隶属于白凤的力量,那来自上古的遗音。
白恕看着这几枚凤羽,不禁一愣——怎么会是这完全没有被使用的模样?!
不多不少整整九枚,正是五大门阀百年来丢失的所有凤羽,它们全都饱满完好。
这股属于白凤的力量汩汩地流动起来,它们迫不及待地涌入缪宣的身躯,紧接着,皎洁的辉光染上了他的眼眸和长发,那是与紫府印记如出一辙的银色光芒,在顷刻间蔓延,有如白昙绽放。
当那基于神游太虚的修为再次澎湃着涌动,当那陌生又熟悉的气机温和却不容拒绝地逼近,当那献祭于天地的慈悲神魂再次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