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都好久没来看过你了。”
“咱年纪大，你这里啊，说不定都快忘光了，我可得好好起来走一下。”
秦长夜笑了一声。
将酒放在李世民墓地旁边，然后自顾自站起来，来到墓地之歪，又一次往墓地里走去。
这一次。
没有那些守卫的制约，他…。看到的，感受到的，更多…。
步入太宗墓的墓道，可以看到天井、过洞、壁龛、甬道、墓室，整个墓道很是开阔，气势雄伟。
地宫中最为经典的，就是墓道两侧上的壁画，两侧绘有腾飞的苍龙，长啸的白虎，奔驰的骏马，还绘着气宇轩昂的甲胄仪卫。
他们都是用来守卫死者灵魂的侍从。
秦长夜看到这些，眼眸些许湿润。
以一名时代遗弃者的姿态，来看那位帝王、又可以说是至交好友的墓地，会是怎样一种感受？
当曾经熟知的一切，都已经化为烟消云散，只剩下自己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感受？
这些壁画上的年轻侍卫，通过轮廓，秦长夜甚至还能回忆起他们的名字，小运、阿九、六子、鼓儿…。
每一名侍卫，都是他亲自挑选，然后亲自训练，合格后才充入太宗队伍里的护卫。
还有墓道绘着的云中车马…。
在瑞气流云中，两匹骏马驾着红色木车奔驰，辕端雕饰龙头，轭顶饰红缨的马车…。
墓地中，一切的一切，都是秦长夜曾经熟悉的一切。
。…。……。…。…。…。
再次进到里面，与之前不同，顿时骨子里那股感伤的情绪，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过刚才那一次几倍，几十倍，甚至是几百倍。
秦长夜再次来到太宗墓地旁边，细细摸着那个墓，物是人非的感觉，再度袭来。
这棺材，采取的是紫檀木，他清楚记得，这是他当时不辞辛苦，曾经在太极山上采到的那块木头。
“太宗，抱歉，我来晚了。”
“这或许，也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你可不能怪我，现在的年轻人，现在的帝王，都嫌弃我了，要把我赶回老家，不是我以后故意不来看你，你可…。千万不能怪我。”
秦长夜将半壶酒放在太宗墓地上，席地而坐道：“太宗啊，太宗…。”
“你走时，拽着我的手，说你当初没照顾好长孙皇后，让她那么早就走了，嘱托我一定要照顾好长乐。”
“照顾好她，一定要照顾好她…。明明帝国那么多事情动荡，你却只交代我这件事，你这个女儿奴，真是够了。”
秦长夜笑着摇了摇头，饮入一口酒，眼神涣散，思绪好像一瞬间被拉回数年前，眼眸越复杂。
而后。
叹了口气。
“抱歉，太宗，我让你…。失望了。”
“你离开后不久，我就抛下了长乐，把她一个人留在秦家村，自己又跑回来长安城看着那些年青一代，我…。没能按照你所走，但我认为，我有必要看着他们，仔细的看着那些年轻人，还有那年轻的帝王，不能让他把咱们耗费大半辈子打下来的基业给败坏掉。”
“我看的还好，但是有些人，我没看住…。”
“长孙无忌，那个老小子，你死后没人压得住他，连我也没办法，每次我认为他做错去说他，结果反而被骂山里出来的家伙，与他这种世族出身有何可说的？”
“我说服不了他，说服不了他…。送死…。”
“我也没看好你的子孙，我想保护他们，可武则天的政治嗅觉更强，她总是比我更先一步，总是如此…。”
“细数这些年下来，我好像…。什么也没有保护住…。”
“人们常说，我是大唐的军神，也是大唐的荣光，他们以我为荣，可我却连你的血脉都护不住，我什么都护不住…。”
“若不是长乐早早离开长安城这是非之地，我怕是，连她都要护不住了。”
“太宗，太宗…。”
情到深处，秦长夜眼眸湿润的注视着“太宗之墓”四个大字，声音哽咽：“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我什么都没保护住，我是…。我是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断哽咽着对不起，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更是直接抱住“太宗之墓”这四个大字，嚎啕大哭起来。
声音如泣如诉，令外面的卫兵都是听到了。
当他们听到那个帝国传奇，竟是在悔恨自己的一生时，不禁没有任何瞧不起，反而是同样眼眸通红，落泪不止。
而即便落泪，他们也没有伸手止住眼泪，就依旧维持站立姿态，任由眼泪徐徐落下。
他们是太宗的亲卫，他们也…。对不住太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