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院门关上的声音,齐映月从灶房出来,无力跌坐在石凳上,怔怔呆。
如婚书这等重要的信物,哪怕他说得天花乱坠,她绝对不会轻易交出去。
她已经不相信李水生的人品,他们定亲的事情,街坊邻居都知晓,就算她愿意放他去攀高枝,等到流言四起,说不定她真稀里糊涂变成了他的小妾。
这时,院门又被敲响,张氏含着急迫的声音在问:“阿月,阿月可在家?你快开门,我是你张婶。”
齐映月顿了下,扬声说道:“门没关,张婶你进来吧。”
门很快被推开,张氏手上提着个油纸包,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堆满了笑说道:“阿月,这是我给你带来的果子与大肉,水生中了秀才,家中请客热闹了一场,你是年轻姑娘不好来,我特意捡了些给你留着,你拿进去放好,晚上给你阿爹沽一角酒,你与你阿爹都沾沾喜气。”
原来李家已经请客办了酒,她是未过门的媳妇不好去,齐昇却是李水生的先生,李家却没有请他,看来李家早就有顾虑,也做好了打算。
齐映月不太清楚张氏的来意,便先按兵不动,随手接过油纸包放在了石桌上,道谢后招呼张氏在石凳上坐下。
张氏拉着齐映月一起坐了,携着她的手,打量着她夸道:“阿月长得愈水灵了,我没有生女儿,看到阿月你啊,只恨不得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才好。幸好你与水生有缘,等你们成亲之后,我多了个儿媳妇,也多了个闺女亲香。”
齐映月不动声色抽回手,说道:“张婶待我好,是我的福气。”
张氏呵呵笑了几声,眉飞色舞说道:“阿月乖巧懂事,邻里之间谁不夸一声。你的阿娘虽去得早,以后还有我呢,我就是你的亲娘。如今水生又中了秀才,你的福气还在后面,吃香喝辣,做官家夫人,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前面李水生去了,张氏又跟着来,齐映月心中悲凉更甚,垂着头连敷衍了几句。
张氏眼珠子咕噜噜在齐映月身上打转,咬了咬牙,从耳垂上取下丁香银耳钉,尖着嗓子,干笑着说道:“阿月年纪轻轻,身上怎么能没有点饰,来,婶子的这副耳钉给你戴。”
张氏热情地要往齐映月耳朵上戴耳钉,她仰着头躲开了,说道:“张婶的嫁妆,我怎么能要,你自己留着吧。我小时候穿过耳洞,许多年未曾戴过,现在只怕已经长满了,戴不了耳钉。”
“我的东西,以后还不是留给你们夫妻。你可别说出去,不然老大家的又要有话说。”
张氏将耳钉强行塞在了齐映月手上,神色突然变了,唉声叹气说道:“这次水生考上了秀才,家里欢喜是欢喜,等过了这一阵,又该跟着犯愁了。考中秀才之后要去府城读书,府城不比同里镇,就是县里也远不能比,银子哗啦啦流出去,家里的那个铺子,只能挣得一点嚼用,哪供得起他读书。”
齐映月心道,总算说到重点了,她随口附和道:“是啊,府城什么都贵,是不容易。”
张氏抹了把眼泪,振奋起精神说道:“幸好有贵人相帮,水生总算能有个好前途。县太爷看中水生的才情,帮着他亲自出面寻了关系,水生不仅能进府城书院去读书,还拜了什么大儒为师。”
齐映月随口答道:“这倒是天大的好事。”
张氏拍着腿,挑着眉毛,唾沫横飞说道:“当然是好事,多少人等着拜大儒为师,若不是县太爷出面,大儒哪能收下水生。”
她左顾右盼,手挡着嘴神神秘秘说道:“我也是见你是自己人,就多嘴给你透露一句,县太爷马上要去府城做官了,升了知府,哎哟知府那是多大的官,咱们这种老百姓,一辈子见县太爷都难,何况是知府!听说朝廷的什么指挥使倒台之后,县太爷走了指挥使的路子,以后还会步步高升呢。”
齐映月愣住,不由得想起了萧十七,如果指挥使要对萧闻赶尽杀绝,他以后定会更加艰难,也不知他现在可好。
“县太爷有了通天的本事,水生得了他的青眼,我们都是小老百姓,有了这么好的际遇,那是李家祖宗保佑。阿月,水生得了机缘,也是你的福气。”
张氏迟疑了一下,眼珠一转下定了决心,神色显出几分为难:“现今有这么个事,还得阿月你多体谅。县太爷家中有个妹妹看中了水生,一心要嫁给她。水生也难拒绝,自古民不与官斗,回来跟家人一说,大家都没了主意。我们家也不是那等没良心之人,让水生暂时应了,且先把眼前这一关对付过去再说,我与他阿爹,都只认你这个儿媳妇。”
齐映月垂下眼眸,轻声说道:“张婶,先前水生哥哥也来跟我说过这件事,当时我乍一听见,着实难受没答应,要等着阿爹拿主意。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才知道水生哥哥有多不易。阿爹与水生哥哥虽都是秀才,县太爷也不是我们能惹得起。你待我这般好,水生哥哥自小又跟着阿爹读书,就算是阿爹回来了,也肯定不忍他前途尽毁。张审,不如这样吧,你先回去把我的婚书拿来还给我,我的婚书阿爹锁好了,等到阿爹从学堂里回来,我悄悄拿了他的钥匙,打开拿了之后再给你。”
张氏先是一喜,接着狐疑地打量着齐映月,见她苦笑着说道:“我只愿水生哥哥,以后能不负我。”
不过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什么见识的姑娘,哪有那么多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