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出代言人怀疑她的话,认为她夸大其辞。
&1dquo;我一点也设夸张,整整一年。他当上利波的学徒后第一次去外星人类学家工作站那天,回家后她不跟他说话,一句话都没有。他坐下来准备吃晚饭时,她当着他的面撤走了他的盘子,就那样,餐具一收,跟他不在场一样。晚餐时他就坐在那儿,瞪着她,后来父亲火了,说他太没礼貌,让他滚出家门。”
&1dquo;他又是怎么做的?出去了?”
&1dquo;不,你不了解米罗。”埃拉苦涩地笑了一声,&1dquo;他不争执,但也不屈服。不管父亲怎么骂他,他从不还嘴。从不!我一辈子从没见过他跟别人对骂。母亲也——嗯,他每天离开外星人类学家工作站后照样回家,在饭桌上摆着餐具的位子上坐下来。母亲也每晚收走餐具,他就坐在那儿,直到父亲话让他出去。一个星期之后,一到母亲伸手去拿他的餐具时他就冲米罗大吼大叫。他喜欢这样,那个混蛋,他觉得这件事简直棒极了。他一直恨米罗,现在母亲终于站到他这边来了。”
&1dquo;最后是谁认输了?”
&1dquo;谁都没认输。”埃拉望着河水,知道她说的事多么残酷。在陌生人面前说出家里的丑事让她觉得很羞愧。但他不算陌生人,对吗?有了他,科尤拉又开始说话了,奥尔拉多也开始关心起周围的事情来了,格雷戈也正常多了——虽说时间不长。他不算陌生人。
&1dquo;这事最后怎么收场的?”代言人问。
&1dquo;猪仔们杀死利波后才收场。母亲就有那么恨那个人——他一死,母亲就原谅了自己的儿子,以此庆祝。那天晚上米罗很晚才回家,我们已经吃过饭了。真是个恐怖的晚上,大家都害怕极了。猪仔们简直太吓人了,大家又是那么喜爱利波。当然,除了我母亲。母亲在家里等着米罗。他回来后走进厨房,坐在桌边,母亲拿出餐盘放在他面前,给他盛上吃的。一句话都没有,好像过去一年时间什么事都没生一样。我半夜被惊醒了,听见米罗在浴室里砸东西、哭。我想没有其他人听到,我也没去找他,因为我觉得他不想让任何人听到他在哭。现在想来,当时我真该过去,可我实在太害怕了。”
代言人点点头。
&1dquo;我当时真应该到他身边去。”埃拉又说了一遍。
&1dquo;是的。”代言人道,&1dquo;你应该去。”
埃拉忽然觉得自己心里生了一种奇怪的变化。代言人同意她的话,认为她那晚上没去米罗身边是个错误。她知道他说得对,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就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创伤被抚平了,好像简简单单一句话便洗清了她的痛苦。这是她第一次认识到语言的力量。与忏悔、赎罪和得到救赎不同,代言人所做的和神父不一样。他只让她说出自己的经历,再让她认识到现在的自己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过去她犯了一个错误,这个错误改变了她,现在她已经幡然悔悟,再也不会重犯同样的错误。她已经变了,不再像过去那么害怕,成了一个更富于同情心的人。
如果我不再是过去那个被哥哥的痛哭吓得心惊胆战、不敢过去安慰他的小女孩,我又是什么人?流过围栏下的格栅的河水没有回答她。也许今天她还不能解开这个谜团:她是谁?现在,只需要知道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人,这就足够了。
代言人仍旧躺在草地上,看着西天的乌云。
&1dquo;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了。”埃拉说,&1dquo;告诉你那些锁死的文档里有什么:德斯科托达的资料。我只知道这么多。”
&1dquo;不。”
&1dquo;是真的,我誓。”
&1dquo;你是说你事事完全听你母亲吩咐啰?她要你别作任何理论推演,你就乖乖关上脑子,照她说的做?”
埃拉咯略咯笑了。&1dquo;她以为我听了她的。”
&1dquo;可你没有。”
&1dquo;我是个科学家,就算她不是,可我是。”
&1dquo;她以前也是。”代言人道,&1dquo;十三岁就通过了执业资格考试。”
&1dquo;我知道。”埃拉说。
&1dquo;皮波死前,她一直与外星人类学家共享资料。”
&1dquo;这我也知道。她恨的只是利波。”
&1dquo;那么,告诉我,埃拉。你在理论推演中有什么现?”
&1dquo;我没得出任何结论。但我现了-些问题。这就是个不错的开头,对吗?除我之外,根本没人问问题。这难道不奇怪吗?米罗说。异乡人类学家们总是缠着他和欧安达,索要更多的信息,更多的资料,但法律限制了他们的手脚,他们无法了解更多情况。可我们呢,没有一个异乡外星生物学家向我们索取任何信息。他们只管埋头研究自己所处行星的生物圈,不问母亲任何问题。提出问题的只有我一个,可别人不理会我。”
&1dquo;我理你。”代言人说,&1dquo;我想知道你手里都有些什么问题。”
&1dquo;好吧,比如说,我们围栏里圈进来了一群卡布拉,它们跳不出围栏,连碰都不能碰这一圈围栏。这一群里每一头我都检查过,给它们戴上了标志。你知道吗?里头没有一只雄兽,全是雌性。”
&1dquo;运气不好呗。”代言人道,&1dquo;我还以为里面至少会有一头公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