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如此!怪不得那男人见我看他丑陋模样,急急的跑了,原是他自己也知他那恐模怖样不该来唐突杜十娘。
我不由轻笑,好一段蟾蜍神话。亦好奇的问他,你真好手段,这蟾蜍既如此主贵,那少爷必命人好生看待,百般守护,怎么就能沦落到你手里来啊?
姐姐有所不知,这蟾蜍最喜吃蚊蚋。可那班人为了疗伤,镇日拿上好医药喂它,肚里自谗的荒。我投其所好,逮了蚊蚋在酒里醉死,昨日乘这班人不备,走几步扔几只,那蟾蜍久不闻肉香,自是一路跟了我,直至醉倒,手到擒拿。
噫,原来如此,怪不得人家要剥他肚皮,开他肚腹,他坏人好事,当真该被追杀。不过杜十娘真喜他聪明伶俐,是个可爱小叫化。于是再取银两,含笑送他,且说,小叫化,有了这些银钱做底,以你的聪明,自可混一世安稳,以后不要这样偷鸡摸狗,可好吗?
他含泪又谢,杜十娘拂起他。他转身要走,我唤他,小叫化,把那蟾蜍也带走,想个法子,悄悄还给人家。
他站住,说,姐姐,你还不信我,不想要它?
我笑了,小叫化,不是姐姐不信你,而是这物本不该属于你我。姐姐是妓女,知世人活着,就爱一张好皮囊。想那少爷为恢复本来模样,花钱费时,精心饲养,最后却落的竹篮打水,仍是丑陋难当,他罪不若此,你说是不是啊?
他点头应了,默默拾了那金蟾蜍,装进怀里,于我依依别了。我不忍看他那依恋模样,让伺儿画眉送他。
自此再没见过这小叫化和那三道刀疤的男子,也不知结果怎样。杜十娘烟花中人,日日客,夜夜繁华,渐渐把这事儿遗忘。要不是柳遇春误伤,我也不会忆起六百年前的琐事一桩。
正想间,却听见&1dquo;呱呱”声,宛若蛙啼。忙顺声寻去,地上赫然有一金色活物,疙疙瘩瘩,丘丘林林,两眼鼓胀,嘴边如同有两小喇叭,正在歌唱。
黄灿灿一片,不是蟾蜍,那是什么?
我忙揉了揉眼睛,以为这只鬼也眼花。难道杜十娘六百年道行,已练的意念所至,便有实物幻化?不,不,不可能的啊!
那蟾蜍却自跃入我掌,我欣喜万分,抓住了它,正不知如何那它疗伤。却见一张纸从面前飘然而下,我急急抓了,只见上书大字,墨迹犹,原是医疗方子:把活蟾蜍放入热汤,汤中先放小芋数个,待蟾蜍抱芋而死,即可喂予伤者,伤口自可好了。
是谁暗中助我,却不肯现身?可是那臭道士,走了走了却是悔了,回来帮我?
顾不得那么多,救人要紧,先得把汤褒了。
杜十娘忙煮了一锅费水,把小芋络绎的投入。不一会儿,那芋在水里浮,沉,煎,熬,煮———一场不由自主的人生似的。
我把手掌一松,那蟾蜍一道黄光般跳入,那般英勇,似生来便等这样的死日。只见它在水里转了数圈,四脚抱定一颗芋,最圆满的一颗,如抱着亲爱的月亮似的,眼大睁着,显是死了。
呀,好生残忍!救一个原是用万物里另一个的死换来那生的。
我忙盛的喂了柳遇春。他&1dquo;咕咚”一下把那蟾蜍和芋全数吞了。我待去看他伤口可是美好如初,却听他喃喃,媺,媺,杜媺......
我一下呆了,手里的碗也跌落,这柳遇春,他怎么知道六百年前杜十娘的名字,难道梦里有什么人在暗示他不成,令他识破了我,这假宝儿,是只是一只鬼么?
快,快,快,丢下他,跑到水低去好了!!!
那里,一切,都不用解释。
正文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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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急急想把他放下,逃走得了,一了百了。
他却双目紧闭,脸色红赤,双手乱抓,头上的汗珠如雨流下,呀,可是杜十娘喂错药儿给他,才引得他神经错乱,胡说开了?
此刻万万走不得,他需人照顾,要不会出差错。忙找帕子,弄冰水,好敷他额。
帕子覆他额上,他仍在说,媺,媺,那日一见,我就知遇着劫数。我爱你,我爱着你,你可晓得......
杜十娘听了,如遭霹雳,呆在当地,动弹不得。
可是耳朵得了臆症,我也在做了那梦中人了?朝窗外看,阳光粼粼,高楼大厦,不是六百年前,不是蓬莱仙。
是当下的世啊,鬼耳听来的皆是人造犬马,电光声色。
难......难道如今这世上也有个叫杜媺的,令他如此牵挂着?怪不得那孙宝儿幽怨他用情不专,睡梦深处念着别的女人的。
他却在迷乱中伸手想抓住什么,我怜悯,把那手儿递过,他紧纂着,无望的哀说,媺,媺,看我一眼,只一眼,我就满足......
好卑微的爱,求的也不过是一个无根的眼风,水上的浮萍,飘飘的客。
杜十娘生前是个哄男人的主儿,这个自难不倒的,忙把他扶住,娇声哄了,遇春,杜媺在这,正看着你呢!
一听这话,他的眼睛突然睁开,惊喜在眼里燃了篝火,吐着舌,恨不得一下将我焚了。
媺,是你吗?你肯看我一眼了?人说十分春色,三分流水,你肯顾盼间予我三分,我也是那有福的人了。
说至此,眼里的火却渐息,摇着头,不,不,你骗我的,你不是杜媺,杜媺长的不是这个样子的。她美艳不可方物,李甲他,他,他那辈子修来如此艳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