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遇春,他回来。他终舍不下这爱,却看到了最不应该看到的。
呀,这一击,会毁了齐天乐的色相的。杜十娘是个妓女,卖的就是颜色,深知色相在世人眼里的极端地位。
忙急急站起,伸手向他拉去,边喊着,遇春,不可以!!!
27下
他却不肯停,遇了情场的仇敌。眼看拳至齐天乐的脸,我奋力拉他,下了十分的力气,生生的把他拽回。
他回看我,呆呆的看我,似从不识得,眉头紧锁,却是疼的——心痛?肉痛?亦或二者皆疼入骨髓?
只见他举起了那手,啊,五道鲜的血痕,爬在掌背!
呀,情急之下,我忘了自己是一只鬼,抓破了他的皮肉,把他的爱情也鞭击,鞭击的支离破碎,万念俱毁,默默哭泣。
我大惶恐,忙握住他手,歉意,遇春,遇春,对不起......
话里尽是哀求,亦或,我,也是爱他的?他——那么好,那么完美。
他摔开了我的手,眼里却有什么在熄灭,渐渐暗了下来。是爱情,是爱情要死了,他的心在一寸一寸的蜡烛成灰。
皮在颤抖,那孙宝儿的皮,裹着杜十娘的骨,风中的果实一般大悲,这个男人失不起,他那么好,那么好,他是唯一值得拿爱的钱币,兑换那昂贵的爱的。
转身看齐天乐,他安然无恙,面带嘲讽,不战而赢,升了胜利的旗。
是啊,我是为了他,才伤了柳遇春的。他自是赢了,赢的体面,赢得没出一兵一役。
突然恨他,恶他,不想面对他,手指着门,冷冷对他,齐先生,请你走,这儿不欢迎你!
我不要柳遇春伤悲,孙宝儿是爱他的。
齐天乐仍是嘲讽,似知我要说这话,为的是良心忏悔。笑了一笑,一副百般了然的姿态,潇潇洒洒的走出门外去。
我又去握遇春的手,是我错了,应该低声下气,温柔谦卑,遇春,坐下好么?我给你的手包一包哦,它都流血了......
说着,因悔恨,一滴泪由眼眶里落他手背。
他却不肯谅解,把我的手推开,那般用力。低声的,命令的,冷漠的,宝儿,请你先出去,让我冷静,我现在需要独自面壁。
我退出门外,脚步一步慢似一步,想他在身后轻轻的唤一句,唤一句杜十娘初初上岸,他唤的那般爱意充沛,宝儿,回来,我需要你。
万水千山在短短的距离跨过,而他终没说那一句。
星沉海底。
而我当窗看不得,他,让我出去。
咫尺天涯,我轻轻的合上了门,朝街上走去。
那是孙宝儿的家,柳遇春却要在那里面壁。他想面什么样的壁?他的手,自己怎么好包扎呢?
一个人走出小区,杜十娘从水里出来,重临人世,第一次一个人走出来,百般焦急,形单影孜。
柳遇春,这个带我重临人世的男人,我,已经习惯和他在一起。
孤单间,身后有汽笛鸣起,声声慢,两下一停,奇怪的曲调,不由回,齐天乐,他坐在车里,我知他意,那汽笛鸣的是:宝儿,宝儿,宝儿......
他应是一惯的如此追女人的,随了心,花样百出,百般调戏。
他停了车,下了来,伸了臂,要揽我进入他的车子。水到渠成,他以为,一切都是应该的。
不可以!杜十娘,齐天乐不过是在玩爱情游戏,他喜欢玩这样的游戏,看女人为他颠倒,痴迷,屈膝。
已入他怀,却是一推,遇春,孙宝儿的遇春,他,还在一个人在那儿思量呢。不能让爱就此冷了,成了冰水。她是他的柔,可以解他的硬气。于是狂奔,于是把齐天乐扔在街头,一路不曾喘息,一切都会过去,他会原谅孙宝儿的,他要的是她,怎么会不原谅呢?
到了门口,怕吓着他,吸了一口气,轻轻的把门推开,我是一只鬼,走路只要想,就会无声无息。
我要见了他,拦腰抱住他,千娇百媚的告诉他,遇春,我爱的是你!
而他却站在衣柜前,不知翻阅什么。一手握在胸口,另一手却翻着衣裳,一件一件,好生认真,也好生怪异。我不由静息屏气。
终于,那软烟萝睡衣裹着的金钱棺木,百宝居地,被他的手端出,慢慢的用受伤的手拂去那衣,衣去箱现,云过月出——原来,他要面的壁,不是什么感情思量,伤悲意义,却是把孙宝儿差谴出去,暗中搜查,现世现报,找财找物,拿去换名换利。
哈,好个爱情,死的如此快。
六百年前李甲一场酒席,就把杜十娘的爱卖了去,六百年后,孙宝儿的一个吻,就把爱也摧毁?
男人啊男人,只有他背叛你,却不让你背叛他,是何道理?
不由冷笑,站他身后,白骨嶙嶙而出,在他开箱之际,向他的后背缓缓抓去。
正文第二十八章
------------------------
生死一线间,&1dquo;咯哒”一声,箱盖已启,百宝皆露,珠光宝气泄了一室,我的尖爪已穿过他衣,抵了背心。
心脏在那跳跃舞蹈,红色妖孽。摘?还是不摘?我在忧疑。毕竟是他牵着杜十娘的手再回人世,不该遭如此待遇,引来杀身。
他却失了手,&1dquo;呀”的一声,后退一步,显是大出意外,想不到踏破鞋地,突然觅到。亦想不到孙富的家里竟藏这么多齐整珠宝。那箱砰然坠地,四下滚珠,满室皆翠。而我的爪却箭在弦上,隐退不及。只见那爪如入无人之境——裂了帛,碎了锦,直进他那血肉之躯,人肉如纸,原是如此不堪,它敌不过一只鬼爪的袭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