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捕头这一边大声嚷嚷着,恨不得一里之外都能听到他那大嗓门。
钱夫子闻声却默然转身,望着面露殷切之色的赵捕头,只微微一笑随即摆手推辞道:“刑命之事乃是赵捕头权司,老夫一乡野老朽岂可越俎代庖,此与法不合,请。”
说完,也不等那面露尴尬之色的赵捕头反应,他便拉着洛羽向一边走去,让出道来。可这赵捕头却不去验查尸体,反倒是跟着夫子左右,又是礼敬又是赔笑吹捧。如此这般倒是弄的一旁洛羽满头雾水,回头看了看尸体再望向满脸堆笑的赵捕头,心中疑惑道,‘这捕头不急于查探命案,甚至连死者都未看一眼,却在老师面前左右为之,如此作态真不明白搞什么?’
洛羽一时不解,可周围百姓却是急不可耐的催促道:“我说,还不快些查案?”
“是啊,这大热天的等着叫人心焦。”
“是凶杀,还是劫财或是仇杀?赵捕头你到是给个说法哪……”
“行不行啊……不行我来……”
“你来?二牛,你以为你名字有个牛字就牛x了?”
“那是……”
众人一阵催促,瞬间又变的嘈杂不堪,而赵捕头却微不可察的斜视看了众人一眼,随即便皱眉走向尸体,同时又瞥了眼身旁相随的衙役。
身旁衙役微微点头,便抬头挺胸一脸傲然的呵止众人道:“休得聒噪放肆,尔等知道什么?我可告诉你们……能让我们赵大人难办的案子还没出现过,都睁大眼睛给我瞧好咯~!”
众人一见衙役这架势这气势,倒是信了几分,纷纷静声观望,免得打扰赵捕头破案。听衙役之言,洛羽便看向此刻正认真查探检验的赵捕头‘看这赵捕头面露威严,眼中更是不时闪烁点点精光,希望是位干吏能吏,先拭目以待……’
半炷不到,赵捕头已手按横刀阔步而回,而衙役赶忙笑脸迎上。围观众人更是无不眼露期许般,盯着此刻正满脸自信从容的赵捕头,同时不断询问。
“咳咳!嗯~”赵捕头清了清嗓子呵斥众人道:“肃静,肃静!”
见周围复归平静,他甚为满意的点头道:“此案已有结论,咳咳~如若本官推断不错,这少年当是……自杀!他的动机定是不想活了!”
此言一出,民众尽皆哗然!而衙役们则或是佩服,或是崇拜之色。洛羽抬头望了望,见夫子却表情如常,默不作声,看不出一丝波动。可他却是震惊万分呆立于原地‘我去,难道是我听错了?这他妈的是自杀?还动机是不想活!尼玛,怪不得没有难办的案子……还推断个屁啊!这需要推断吗?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这次‘入世’真是长见识了……!’他实在无法忍受如此无脑的断案,心中郁气难平正要上前理论,却被身旁夫子摁住肩头!
洛羽回头不解的望着夫子,可夫子却只是微微摇头,显然是不许他上前理论。回头看了看那中剑身亡的少年,他眉头紧缩眼中坚毅之色闪过,复又询问般的看向夫子,而夫子却依旧摇头否决。
可就在此时,却有人大声呼问,洛羽连忙转头望去!
“赵捕头,这人命关天的,是不是搞错了?”不曾想自己这读圣贤书之人不曾开口,而这些目不识丁的淳朴百姓却是不甘纷纷询问,顿时一阵羞愧之意笼罩心头。
……
至于之后结果如何?已被夫子拉走的洛羽却是不知。回想方才之事,有时他不得不感叹百姓的淳朴,敢做敢言黑白分明,倒是他这读圣贤书之人却自惭形秽,自愧不如。
此刻的洛羽与钱灵儿,正埋头跟着夫子走在回家的路上。洛羽埋头是不解是不苟同,还有一丝羞愧与不快,而钱灵儿埋头确是正生着错过精彩环节的闷气!
就在沉闷之际,钱夫子停下脚步,默默的注视着洛羽问道:“是否认为为师不该阻你?更不该遇此荒唐之事不一言?”
洛羽抬头望着夫子,倔强道:“弟子不敢忤逆老师,可,可这分明就是凶杀命案。老师何故不言?以老师之威望岂能……可,可不言也罢,老师更不许弟子直言,难道这便是老师教我君子之道?入世观世?”
此刻他眼神坚定,同时毫不退让,在他看来夫子向来是他最为敬重爱戴之人,不仅是夫子待他如亲孙子侄,更是因为夫子君子德行。可如今自己不知怎得,感觉心中忽然空落落的……!
一旁钱灵儿一脸惊慌的拉了拉他衣角,劝声道:“小羽……”
而洛羽却愤然甩开,回再次望着夫子时,那稚嫩的面容上却满是期许之色。
如此沉默对持片刻,终于一阵幽长的叹息声传出!洛羽心中随之一颤,仿佛从这叹息之中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望之意!
钱夫子随之叹道:“处世之道,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
钱夫子说着收回望向远空的目光再次望向他,而眼神却变的严厉几分,洛羽心中顿时没来由的升起退却之感。但当他想到那横死的白衣少年,与那愚弄百姓的赵姓捕头和一众阿谀奉承的衙役,心中顿时愤慨难平,紧握双手,直视着今日让他感觉格外陌生的老师,倔强道:“老师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弟子岂能不明此理,可林间之事何来危险?”
“哎……”
叹息一声,钱夫子转身留下一道老迈的背影,蹒跚着向桃花村走去。听着那幽长深远的叹息声,洛羽此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夫子的那一丝失望!恍惚间前行蹒跚的夫子似乎又苍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