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打发白芷将册子送还给孟瑞的。
可话到嘴边,宋令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雨声淅沥,清寒透幕。
宋瀚远今日设宴款待孟瑞,宋令枝以身子不适为由,并未出席。
雨雾朦胧,她坐在楹花窗前,望着院中的缥缈雨色,天色渐暗,府上灯火通明,独宋令枝房中并未掌灯。
她也不许外人进去叨扰,只只身一人,倚在窗前听了两个多时辰的雨。
雨幕清冷,空中雨丝摇晃。
秋雁和白芷二人远远站在廊檐下,盯着窗前的宋令枝发愁。
秋雁忧心忡忡:“
你说姑娘今夜是怎么了,不吃不喝,也不让我们和老夫人回话,这万已有个好歹……”
白芷眼疾手快,捂住秋雁双唇:“呸呸呸,净说不吉利的话,我们姑娘如今否极泰来,定会平安无虞的。”
秋雁自知失言,忙忙捂住嘴。
秋雨萧瑟,满园悄然无声,耳边只有雨声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紧阖的槅扇木门终于推开,宋令枝信步踏出暖阁,她声音轻轻:“孟老先生可还在前院?”
前院花厅。
细乐声喧,丝竹悠扬。
一众奴仆遍身绫罗,双手捧着美酒佳酿,在席间穿梭走动。
孟瑞喝得酩酊大醉,满脸通红,踉跄往外走去。
立刻有奴仆婆子跟上。
他挥挥手,屏退跟着的奴仆,跌跌撞撞往园中走去。
雨水冰凉,落在孟瑞肩上,他仰头,雨珠顺着眼角往下滑落。
孟瑞拂袖,松垮的袖子抚过眼角,不知擦去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宋令枝找到人之时,孟瑞正坐在檐下栏杆边上,隔着雨幕,同一株芭蕉哭诉。
“三皇子,臣、臣对不住你。”
孟瑞双眼朦胧,泪如雨下,哀哀戚戚。
恍惚间,他好似又回到了那个雪夜,看见沈砚跪在茫茫大雪之中。
雪花落在他肩上、落在他眉眼。
身上唯一御寒的鹤氅被玄静真人以挡灾二字收走,稚童单薄的身影在雪中瑟瑟发抖。
“臣该、该拦下那个天杀的道士,不该让您吃下销金散。”
“命格,该死的命格。”
“您是天潢贵胄,才不是什么挡灾、挡灾之人。”
“臣又食言了,又没治好你。如今、如今玉寒草、玉寒草没了。”
孟瑞显然是吃醉了酒,抱着芭蕉嚎啕大哭。
秋雁和白芷面面相觑,听不懂孟瑞所言何意,唯独宋令枝怔怔站在原地。
她眼中震惊,未来得及问出口的问题也在此刻有了答案。
丝帕紧紧攥在掌心,眼眸惶恐震动。
“白芷,替孟老先生取解酒药来,我有话同他说。”
“还有——”
宋令枝抬眼,一双杏眸清冷凌厉,“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往外透露半字。”
……
秋霖脉脉,空中水汽弥漫。
乾清宫内杳无声息,亮如白昼。
紫檀嵌玉理石上设着炉瓶三事,长条案上供着银火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