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枝脱口而出:“贺鸣。”
话音甫落,耳边忽然陷入一片沉寂。
日光暖融,迤逦落在沈砚袍衫之上,那双深黑眸子沉沉,一瞬不瞬盯着宋令枝。
左手轻抚过指间的青玉扳指,沈砚眉眼垂落,忽的觉得这二字实在刺耳。
他喉咙溢出一声冷笑,沈砚低眼讥讽:“怎么,枝枝想他了?”
宋令枝疯狂摇头:“只是刚刚看着那些学生,突然想起贺……”
迎着沈砚阴郁晦暗的眸光,宋令枝讪讪将“哥哥”二字咽下。
竭力压下心中的不安和惶恐,宋令枝大着胆子:“殿下,他……他还在人世吗?”
沈砚低眸,静静凝视着宋令枝。
宋令枝仰首,心底忐忑不安。
良久,才等来沈砚犹如赦免的一句:”在。”
简单的一个字落下,悬在空中许久的一颗心终于落地。
宋令枝长松口气,如释重负。
她唇角挽起一点笑意,是沈砚许久不曾在宋令枝脸上瞧见的轻松欢。。愉。
他垂眸凝眉,没来由觉得有些碍眼。
宋令枝浑然不知,焦急道:“那他如今在哪……”
沈砚冷声打断,那双墨色眸子染上冷冽阴寒,他言简意赅:“宋令枝,我不喜欢听见他的名字。”
宋令枝一怔,随即慌忙撇下眼:“我知道了。”
害怕贺鸣受自己牵连,宋令枝仰首,连声解释,“殿下,他并未做错什么……”
“宋令枝。”
指骨匀称的手指轻抬起宋令枝的下颌,沈砚哑声,“我更不喜欢你为他说话。”
宋令枝瞬间噤声,红唇紧紧抿着,不敢多发一言。
沈砚心满意足,转身登上马车。
国子监的学子并未走远,马车行过长街,隐约还能听见众学子的揶揄,云姑娘长云姑娘短的。
宋令枝挽起车帘一角,目送那群学子远去,转而又去看身侧的沈砚。
倚在车壁上的沈砚面色
淡淡,那群学子的声音自然也飘至沈砚耳中,他不为所动。
宋令枝不明所以:“他们说的,是云、云黎吗?”
沈砚淡声:“嗯。”
宋令枝好奇眨眨眼:“殿下……不在意吗?”
沈砚不解抬眸:“我为何要在意?”
宋令枝怔住。
前世她在自己那方小院,虽不曾亲眼目睹,然在下人口中,沈砚待云黎却是极好的。流水的赏赐,数不清的锦衣华服,珠宝玉石。
便是后来入宫,云黎也是盛宠不衰的云贵妃,荣宠多年。
她以为,沈砚对云黎应当是喜欢的。
可如今瞧着,沈砚好似对云黎半点也不在意。那前世秋雁死在云贵妃手下,是否也有误会……
思绪飘远,忽听耳边落下一声轻笑:“你不喜欢她?”
宋令枝迟疑,直觉前世秋燕的死另有隐情:“与我有何干系,她不是要入府……”
先前被贺鸣搅乱的兴致总算好些,沈砚淡笑:“你不喜欢的话,她就不会入府。”
宋令枝慌忙否认:“我没有不喜欢她,不是,我不喜欢她……”
思绪乱糟糟,宋令枝无端想起沈砚先前在飞雀园对自己的警告,她不过是沈砚身边无名无份的一人,哪来资格过问沈砚的事。
宋令枝语无伦次,只以为沈砚要重翻旧账,她忙解释道:“殿下迎娶哪家姑娘都和我没甚关系,即便不是云姑娘……”
也有海姑娘,玉姑娘。
总之,都和她无关。
这点自知之明,宋令枝还是有的。
马车内又一次陷入长长的沉寂。
沈砚一身月白长袍,端坐在青缎软垫上,明明还是面无表情,宋令枝却莫名觉得他在生气。
她讷讷收住声,稍稍往后退开两三步:“殿下,我……”
陡地,下颌被人紧紧捏起,沈砚居高临下,黑眸沉沉低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