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佩里歇尔桥,河流冲击而成深谷豁然出现在眼前。然后我开始攀登高耸入云的山峰,很快,我进入了夏蒙尼峡谷。这条峡谷看起来更加巍峨壮阔,但并不如刚才经过的塞沃克斯山谷那样风景如画。白雪掩盖的起伏山脉,勾勒出了分明的轮廓,但是这里没有城堡的废墟和肥沃的田野。广阔的冰川延伸到了道路两边,我隐约可以听见冰快坠落时出的轰响,和激起的袅袅白雾。高耸入云的勃朗峰,在塔尖一样的群山中鹤立鸡群,那巨大的圆形拱顶俯瞰着整个峡谷。
这次旅程让我体会到一种久违了的快乐。有时山路的一个拐角,或者一些突然映入眼帘的景致,都让我觉得似曾相识,使我想起逝去的岁月,和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微风在耳边窃窃私语,好像大自然母亲正慈爱地呵护着我,让我不再啜泣。但是这种亲切的力量再一次失去了效力,我又陷入了哀痛之中和痛苦的回忆。
于是,我驱赶着骡子,拼命往前跑,想要忘掉这个世界,忘掉自己的恐惧,最重要的,我想忘记我自己。可是我办不到,我更加沮丧,纵身跳下了骡子,扑倒在草地上,整个人都被恐惧和绝望所压倒。
我终于到达了夏蒙尼村,我在体力上和精神上极度疲乏,简直是筋疲力尽了。有那么一刻,我伫立在窗前,凝视着勃朗峰上的青色闪电,倾听着窗户下方奔流的阿尔夫河涛声,这催人入睡的水声,更像麻痹我感觉的催眠曲。当我的头一挨到枕头,马上就昏昏欲睡,我感觉很是舒服,于是欣然入眠。
第十章(1)
第二天,我从早到晚都在山谷里逡巡徘徊。我站在阿尔夫河的源头,那是一座冰川,自群山的峰顶缓缓下移,堵住了山谷。在我面前,是无边的崇山峻岭,冰川形成的冰墙悬在我的头顶上方,有几棵松树点缀在周围的山坡上。这就像大自然奇伟的王宫,庄严肃穆,寂静无声,偶尔只有水浪拍岸、巨石坠落,和冰层断裂的声音--这是自然法则的鬼斧神工,造化天地,--在群山之中回荡,打破了四周原有的寂静。
这些奇伟的景色,在精神上给了我最大的安慰。它让我脱那些杂念,虽然心中的忧伤并没有被轻易驱散,但是确实缓解了我的情绪,让我平静下来。眼前的景色,也在一定程度上分散了我的心思,使我暂时不再想那些一个月以来始终困扰我的事情。夜晚,我安然入睡。而那些白天看到的景色又朦朦胧胧地出现在我的梦境之中--圣洁的雪峰,闪闪光的峰顶,郁郁葱葱的松树林,陡峭突兀的悬崖峭壁,还有在云端翱翔的苍鹰,都在我的梦中缭绕。
可是第二天早上,在我梦醒时分,现一切都不见了踪影,那些让我心旷神怡的景致都随着梦境消逝而去,悲观的情绪又重压上我的心头。外面大雨倾盆,群山雾气缭绕,那些巍峨的山峦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但是我仍要冲破迷雾,搜寻它们的踪影。狂风暴雨对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我牵出骡子,决定去攀登蒙坦弗特峰。
我至今记得,当我第一次看到壮观无比、漫漫移动的冰川的时候,心头所产生的那种奇异的感觉。它让我的心里产生一种欣喜若狂的感觉,仿佛我的灵魂也生出了翅膀,要从这个混沌的世界中飞向欢乐和光明的世界。自然界庄严奇伟的景观总能令我肃然起敬,抛开以往对生活的忧虑。我决定不用向导,单独前行,因为我很清楚那条山路,并且其他人在场,只会破坏宁静寂寥的山色美景。
山势虽然陡峭,但是在岩壁上有一条开凿出来的石阶小路,蜿蜒通向几乎是垂直坡度的顶峰。眼前的景色一片荒芜,到处是雪崩后留下的痕迹,很多树干被从中折断,有的树干脆被连根拔起,倒在路旁,有些树歪歪斜斜地靠在突出的山石上,或者倒在其他树上。
再往上攀登的时候,山路也渐渐被纵横的堆满积雪的沟壑截断,山石不断从上面滚落下来。有一块巨石非常危险,因为最轻微的震动,比如你大着嗓门说话,那在空气中产生的震动也足以造成对你的灭顶之灾。这里的松树长得并不高大、茂密,但是远远看来黑压压的,增添了一种萧瑟的气氛。
我俯瞰下面的山谷,浩淼的雾气从流经峡谷的河流上升起,云雾缭绕地掩映着对面的群山,那些山峰的峰顶已经被茫茫云海严严实实的遮了起来。黑沉沉的天空正下着漫天大雨,使我周围的景物显得更加阴郁。哎!为什么人类要拥有比那些动物更敏锐的感官呢?因为这些实在是多余的情感啊。如果我们的内心只为饥、渴和欲望而冲动的话,那也许我们的心灵倒更自由得多。但是现在,就算是一阵风,或者是无意中听到的言片语、或是看见的景物都能让我们心旌摇曳,无法平静。
我们休憩却被而噩梦将睡眠绞杀我们苏醒飘忽的思想却玷污了晴朗的天空我们感觉我们想象我们思考我们曾经欢笑也曾哭泣我们时而庸人自扰时而将一切烦忧摈弃万物如是--悲喜哀愁,转瞬即逝明朝永远不似昨日哪有地久天长只留无常在人间--雪莱《无常》节选当我爬到山顶时,快接近中午了。我坐在岩石上休息了片刻,俯瞰山下冰的世界。弥漫的雾气在冰川和周围的群山之间缭绕。这时,一阵微风吹开云雾,我往下爬到冰川上。冰川的表面并不平整,它像波涛起伏的海面般向上隆起,然后又渐渐下倾,当中还被很多深不见底的裂缝阻断。冰川大约有三英里宽,但是我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穿过它走到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