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万叶收到信,但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丰之前提过,万叶或许会为了隐瞒自己杀人的罪行而说谎,而这就是万叶故事中唯一的谎言,她说丰寿留给自己的信,信封上写着&1dquo;给万叶”。信上则写着&1dquo;我要到远方去。”可是万叶应该看不懂信里的内容,因为她根本不识字。由于她没想过丰寿会寻死,所以自以为他只是要离开制铁厂到远方去。
万叶一直不知道,其实丰寿在那晚就死了。她一直以为他会在远方活得好好的,虽然她是万里眼,却看不见这件事的真相。她一直被自己的直觉蒙蔽了。
而一直要到六年后,她才终于得知丰寿的信上写了什么。一九九八年冬天,赤朽叶百夜殉情身亡,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被送回大宅来。美夫从临阵逃脱的男方手里接过百夜的遗书,念出了遗书的内容。而百夜的遗书就和丰寿的一模一样,听到美夫口中念出&1dquo;要死也要死在一起”这句话,万叶脸色大变,昏了过去。她直到这一刻才得知丰寿信中的内容,她看出两封倌的内容是相同的。
万叶一定是认为,如果她早知道丰寿的信上写了什么,她就可以及时阻止他。虽然结果令人遗憾,但这件事并不是谋杀,虽然没能阻止丰寿,但万叶并没有杀人。
但是万叶却一直为此深受折磨。此刻出现在我身边的万叶的幻影,正斜着头、神情哀伤地看着丰寿留下的遗书。
&1dquo;外婆。”我低声叫她。
外婆的幻影微微动了一下。
&1dquo;他不是外婆杀死的喔,赤朽叶万叶是山里人的子孙,是赤朽叶家的万里眼夫人,是我的外婆&he11ip;&he11ip;你不是杀人凶手,你没有杀死任何人。”
而我的推理是正确的吗?
这就是正确答案吗?
这个谜底要等到熔炉拆除那一天才会揭晓,但我很肯定自己是对的。天终于亮了,万叶的幻影也渐渐淡去,外婆鲜红的魂魄化成一缕暗红色的烟雾,缓缓地被吸入朝阳之中,闪过一丝光芒后便消失了踪影。天亮之后,我又在佛堂待了一会儿,直到来上香的绿现我全身着高烧,才赶紧扶我进被窝,之后我就病倒了,在床上躺了三天。
这段期间,熔炉的拆除作业依然庄严地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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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卧病在床这几天,春天终于造访了红绿村。温柔的春风带走最冬的酷寒,积雪溶化成水形成一道道小小激流,汇入碑野川。听到流水声,春天的脚步就不远了。枝头的芽吐出嫩绿,插秧播种的时节也近了。平常总是雾茫茫的山阴地方天空,云间也撒下耀目的阳光,照射在山脉上反射出白光。
这天,我终于有力气起身,便冲了个澡梳理整齐,出门走走。走下山坡时,我回望身后的那座山。
我想到那个开满铁炮玫瑰的溪谷,外婆和绿两人抱着回不来也无所谓的决心,终于抵达的那个溪谷,究竟那是他们俩同时做的一场梦,还是真的在雾雾飘渺中,隐藏着一个散落着木箱的谷地?
在那片自远古就未曾改变过外貌的伯耆森林里,那群山里人是否还栖息在那里呢?民俗学家虽然给他们取了&1dquo;山窝”、&1dquo;野伏”、&1dquo;山外”种种不同称呼,但却没人能证实他们是否还存在着。他们既不是支撑国家经济的劳动人口,也不缴纳税金,更不会展成社会,他们只是单纯地活着。对国家来说,他们就像透明人,静静随着时光流逝活着的一群人。
不过,他们一定还存在,就像生活在现实世界的我一样存在着。
我眯着眼,注视着这片山脉好一会儿,才又回过头,慢慢往山下走。
我在春天即将前来造访的红绿村里漫步着,信步至郊外寺庙,走到后方开满梅花的墓地去。
墓地上开满各式花朵,老旧的墓碑上爬满青苔,空气中洋溢着湿湿的泥土气息。我毫不迟疑地走向赤朽叶家气派的墓园,那里站着一个很眼熟的中年男子。
原来是三城,他穿着皱巴巴的西装,手拿公文包。阳光无情地清楚映出他俊秀脸庞上的无数皱纹,透过稀疏的头,甚至看得见他青白色的头皮。阳光太刺眼,三城眯着眼睛看着我。
&1dquo;又见面了。”
&1dquo;是啊&he11ip;&he11ip;你来看舅舅吗?”轻之国度论坛
墓碑前供奉着一束红玫瑰花和一瓶红酒,三城点点头,低声说:&1dquo;带了点酒和玫瑰。”
&1dquo;嗯&he11ip;&he11ip;”
&1dquo;我觉得这么做太装模作样,所以才偷偷来,没想到却偏偏遇上你。人真是不能做坏事。”
&1dquo;这不是坏事啊&he11ip;&he11ip;”
&1dquo;你叫瞳子?”
&1dquo;嗯。”
我们沉默了好一阵子,一起沐浴在春天的阳光里,阳光照在逐渐老去的三城身上,也照在年轻却还没唾醒的我的脸上。
小鸟在枝头吱喳地叫着。
这时我忍不住和三城说:&1dquo;虽然我现在叫做瞳子,其实我原本应该叫做&1squo;自由’的。&1squo;赤朽叶自由’这名字不赖吧。”
&1dquo;嗯,&1squo;泪’和&1squo;自由’吗?”
&1dquo;是的。”
我点点头,将带来的花放在墓碑前,点燃线香供奉,然后动手整理了墓园周遭,三城也帮了忙。我擦拭墓碑,拔了杂草,同时心里浮现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