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峰慢慢恢复意识,感觉似乎有人猛摇着他的身体。他觉得很不舒服。好像刚从冥河游了一道回来,双肩异常沉重,睁开眼睛一看,天已经黑了。他记得自己明明是早上来的。这时,一个女孩将脸凑近自己。
她跟刚才的女孩长得一点也不像,轮廓很深,皮肤黝黑,一头时下流行的及腰长,紧身洋装上系着腰链,涂上鲜红唇膏,戴着大大的金属圈耳环;就连都市里也难得见到这么艳丽的美女。女孩画得很粗的眉角微微下垂,摇晃着苏峰。
&1dquo;你是谁?为什么睡在这里?你是鞄的男朋友吗?”
&1dquo;鞄?”
鞄的男朋友?这句话实在太诡异,苏峰感觉头又开始痛了,他闭上眼睛,不过这次马上就能睁开眼。女孩粗暴地戳着苏峰。
&1dquo;你在做什么?话说,你还蛮帅的嘛,你比鞄大很多岁吧?”
&1dquo;比鞄大很多岁?”
苏峰费尽力气坐起身,对眼前的怪女孩说:&1dquo;我叫做苏峰有,是来找赤朽叶毛毬的。”
&1dquo;赤朽叶毛毬就是我啊。”
&1dquo;啊?”苏峰忙问,&1dquo;那刚才的是谁?”他告诉毛毬。刚才是个十七、八岁,穿红衣的长女孩带他进来的。
毛毬狐疑地歪着头说:&1dquo;我家没有那样的人,家里的女佣都上了年纪,我还有个妹妹,她长得跟我很像。”
&1dquo;但是那女孩确实把我带到这里啊,还用冰冷的手抓着我&he11ip;&he11ip;”
&1dquo;冰冷的手?该不会是真砂吧。”
&1dquo;真砂是谁?”
&1dquo;家里以前的女佣,也是我爸爸的情妇,但她很久之前就死了。她是个怪人,还会裸奔,苏峰先生。你真难得,从来没有人看过她的鬼魂喔。”
苏峰听了,差点又昏过去。
更令苏峰害怕的是,之后每次他造访大宅,都会看到毛毬口中的&1dquo;真砂的鬼魂”站在门口,拉着自己的手,用那双阴沉的眼睛死瞪着他;她有时穿和服,有时穿时下高中女生流行的蓝运动外套、格子裙和球鞋,甚至不穿过高中制服。每次他害怕地告诉毛毬,她总是纳闷地回答:&1dquo;我家没有那样的女孩啊,好奇怪哩。你知道我妹妹鞄吧?其它就是我妈、奶奶和五个上了年纪的女佣啊,真奇怪。”
总之当天苏峰向赤朽叶毛毬本人重提了想和她邀稿的事,毛毬之前投稿的作品,是在讲两个少女为一个少年争风吃醋的爱情故事,尽管最后落选,但看过无数漫画的苏峰却从这部粗糙而古怪的作品看出一种的可能。总编辑虽然一度提出质疑:&1dquo;你确定?”但又想到总不能一直让苏峰承接资深编辑挖掘的漫画家,差不多也到了让他培养人的时机,便肯了,苏峰便远从东京来到了这个宛如世界尽头的鸟取县西部乡镇。
&1dquo;什么嘛,不能用这部作品出道吗?”毛毬不服气地说。
尽管毛毬的态度是那么不知天高地厚,苏峰却从她身上看出令人值得信赖的特质。
&1dquo;这部不行,内容太奇怪了。”
&1dquo;很奇怪吗?”
&1dquo;是啊。除了爱情故事,你有其它想画的故事吗?”
&1dquo;想画的东西啊&he11ip;&he11ip;”
毛毬撩起长,打着哈欠开始思考。
期间苏峰渐渐折服于毛毬身上人少有的大方,宛如看破一切的豁然眼神,无法想象她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女。毛毬的早熟其实来自于长年的战斗以及战斗结束后带给她的绝望,从都会来的苏峰对这些自然一无所知。
&1dquo;苏峰先生。我不看书,也没什么教养,说到朋友,也只有队上那些人而已。”
&1dquo;队上?”
&1dquo;哈哈,是暴走族啦,一直到去年之前。我还是个整天飙车的太妹哟,家人都为我担心不已,我妈还每天早上瞒着家人到庙里&1squo;百次参拜’咧。不过自从我的死党去年死在异乡,这一切都结束了。”
&1dquo;是出了意外吗?”
&1dquo;不是&he11ip;&he11ip;她被条子抓了,最后死在厕所里。她真傻,我没有一天不想忘掉她,真的。”毛毬缓缓地将薄荷凉烟凑到嘴边叼着,见她拿起打火机,苏峰立刻帮她点火。毛毬低声道了声谢谢,苏峰点点头安慰她说:&1dquo;那一定很难受吧。”
&1dquo;&he11ip;&he11ip;那是当然了。不过没有那么容易忘记,毕竟和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就是我的青春啊,虽然都已经结束了。”
毛毬心里那股和年纪不相应的绝望,随着香烟的烟雾缓缓上升。苏峰的眼里闪着光芒,突然握住了毛毬的手。
&1dquo;干嘛突然抓着我。”毛毬不耐烦地抗议。
&1dquo;毛毬,就是这个!把这些画下来!”
&1dquo;啊?”
&1dquo;漫画是画给年轻人看的,漫画家应该画出自己的青春,你有属于你自己的青春,把这些画下来吧。”
&1dquo;可是我的青春很颓废,不适合画成少女漫画喔。”
&1dquo;要怎么把你的青春变成少女漫画,是我的工作,交给我吧!”
&1dquo;你真是个怪人,苏峰先生。”毛毬讪笑着。
苏峰那时有个预感,灾将是个很大的赌注,苏峰有个野心,他希望有朝一日能推畅销书,一跃为业界魁楚。他兴奋地和毛毬分享这个梦想,毛毬只是敷衍地回应:&1dquo;喔,是吗?”她在记本上飞快写下台词,用铅画出如长剑出鞘般的马尾在蔚蓝天空下飞扬的画面,这时,一个圆滚滚、活像小惠比须的小学生探头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