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吗?”
不累才怪,你坐着,我站着,腿都站僵了。脱脱却不愿他小看自己,面色如常:
“回相公,下官不累。”
谢珣笑一声:“不累刚才金鸡独立做什么?”
啊,这都被他现,方才脱脱忍不住偷偷换脚,她站麻了,不愧是黑心的御史大夫。她冲他一皱鼻子,以示不屑。
“下官多嘴,度支的人为了军资,不得已想这种法子,圣人要钱,他们不想出对策,恐怕在也别想在京城呆了。”
谢珣眉尾一扬:“你不知内情,鱼辅国统军不说,他手下的那些内侍们还担着馆驿使,粮料使,圣人给他们这么大权力,是想越过文官直接掌控财政,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有司到时说不上话,只管敛钱,长此以往就要乱套。”
脱脱“哦”了声,见他捏眉心,眼中不禁闪烁起层层柔波:
“你别愁呀,事情有轻重急缓,先解燃眉之急,留的窟窿以后再想办法补嘛!”
她犹豫上前,想摸摸他的手,亲亲他,但在中书省又不敢造次,便喊他:
“台主。”
谢珣抬眸,却见她不作声了,只把一双柔情蜜意的眸子粘自己身上,唇角弯弯,倩影动人。
两人对视良久,她终于轻声启口:“你笑一笑嘛,老绷着脸。你不笑,我可要笑了。”她嘴一咧,嘻嘻笑起来。
一张小脸,烂漫似春花。
终于,引得谢珣扑哧一笑:“这样行了吗?”
脱脱恨不得立刻扑他怀里去,忍这半天,快要憋死了,还是继续强忍,分出神问:
“你的师母……”
“失足落水。”
脱脱心里咯噔咯噔的,狐疑的目光投过去:“她,不会是你……”
谢珣目中闪着揶揄的笑:“没证据,不要乱说话,敢诬陷乌台主,有你好看。”想到那封信,他冷嗤了声。
脱脱心里呸他,神情却有些惘惘的:文夫人是好看的,她到现在都记得她衣裙颜色,脸上贴的花子,文雅的举止,以及走过时留下的缭绕香气。
“那你老师是不是很伤心呀?”她想到文抱玉,难免同情起来。
谢珣一脸冷情:“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留着有什么用?我的老师才不会为这种人伤心,他要伤心,也是为天下黎元,为大周的国运。”
“那,康十四娘呢?”
“我怀疑她只是暂时溜了,到时,风声松点,她改头换面恐怕还要回长安。不用急,狐狸早晚会出洞。”谢珣脸色端正,忽对她勾勾手,脱脱靠近了,他似笑非笑望着她,“康十四娘在长安肯定不是经营一日两日了,先潜伏典客署,后好不容易考进中书省,有机会窥探中央机密,却功亏一篑,都是你的功劳。春万里,你很能干嘛。”
脱脱刚要飘,转而一脸懊恼:“我早该警觉的,”小脸上杀气陡得上来,“她身上不知背负多少无辜人命呢!亏我之前那样真心待她,喊她一声姊姊,还请李姊姊帮忙教她典籍诗文,真该死!”
两道秀眉,有烈烈的锐意,谢珣欣赏着她神情里的不驯,笑道:“唔,春万里原来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被他半真不假一赞,脱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强撑着说:“那是,我春万里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最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谢珣眸光跟着就暧昧了,握住她的柔荑,指腹上有勤于政务骑射磨出的薄茧,轻轻一捻,很快松开:
“你是好汉,那我成什么?”
脱脱不遗余力挖苦他,一撇嘴:“台主是大臭虫,每天臭脸。”
谢珣摇笑道:“整天尽会胡说八道,没规矩。”
前线正是烧钱的时候,夫人这一去,文抱玉不打算大张旗鼓办后事。皇帝带头慰问了番,这几日,前来吊唁的官员络绎不绝。长兴坊间,文府的挽幛白幡堆的一片缟白,层层叠叠,震耳欲聋的唢呐声响彻在长兴坊上空,再间杂哭号,引得百姓磕着瓜子远远围观品头论足。
文抱玉喜静不喜闹,熬到会葬,赶来的同僚不计其数,门口家仆拿着单子,一扬嗓,把宾客头衔念得抑扬顿挫错落有致。
谢珣按时间来的,到灵堂,烧了一沓黄纸,拜了一拜,也就算凭吊了。
此事一了,云鹤追跟长安的联络似乎中断,康十四娘再没露面。为安全计,谢珣将李横波阿蛮从崇化坊迁出来,隔一条街,税了亲仁坊一间小院。
脱脱就此安心,跟着谢珣,练字读书描摹丹青,很有长进,眼看着外头菊花凋残,白霜覆叶,一晃眼到腊月底,临近年关,长安下起大雪来。
雪下的紧,北风呼啸,卷的雪沫子纷纷扬扬,夜里脱脱听到雪压断松枝的声音,她兴奋推谢珣:
“我想吃烤鹿肉了!”
谢珣两眼惺忪,看她睡个觉也不老实,把人摁倒,脱脱一会儿摸摸他眉毛,一会儿摸摸他嘴巴,她不困了,很快就把谢珣摸的心火直顶。
一个翻身,谢珣把她压在了身下,胳膊放她身侧,声音微沉:“你想干什么?”
暖如春,香炉里燃着一线青烟,屋里全是松木的香气。脱脱小手在他胸膛挠两下,脚丫子蹭他腰身:
“反正明日旬假,你听,雪下得多大呀,你的竹子都被压坏了哦。”
说完,身子往下蹭着被褥滑去,小手一抓,谢珣身子跟着一僵,呼吸粗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