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大赛近了,众人打着哈哈,这个说自己定是无望,那个说下次再战,一群人笑嘻嘻的嘴里没句实话都谦逊过头。
大家目光一调,咦,就数精通八藩语言的春万里最为气定神闲,纷纷打起来。
“春万里,有你在,我们就是熬成王八也去不了中书省。”
“看你年纪小,正青春,好心劝你一句,小娘子还是结一门好亲才是正经事,奉养翁姑,生儿育女,就是去了中书省过两年还是要嫁人的。”
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脱脱嘴里啃着瓜,暗道台主双亲不在,我不用奉养翁姑呢。至于孩子,她怔了怔,脸上竟有添了些热意:我才不要给他生儿育女,鬼哭狼嚎的。
哈哈一阵,临走康十四娘像是闲问:“去……”眼神一动,十分默契。脱脱心领神会,应说:
“对呀,”说着,朝康十四娘一勾手,耳语道,“你跟李姊姊没说漏吧?”
康十四娘知道她最烦温书,每日散衙,定是偷摸跑平康坊,笑道:“没说漏,李姊姊真问过我一两回,我说了,你留典客署温书备考。”
脱脱把她肩膀一拍,笑盈盈去解驴。
离开典客署,出承天门,来到朱雀大街脱脱在毛驴上正晃荡时,听前头马蹄嘚嘚,太子控马而来,后头跟着东宫卫率。
贵人出行,她自觉避开,驴子挤在道边。太子早早留意到她,阳光正烈,透过槐阴,照在她皎白的脸上,那双眸子美丽又灵动地流转着眼波,自己卫率近了,她才垂下眼帘,将眼中光彩一下遮挡干净。
太子知道自己不该驻足,但还是停了下来,捏着鞭柄,故意轻呵了她一声:
“你驴子离得太近了,靠边。”
卫率的人要上前,被他止住。
脱脱余光乱瞄,狐疑抬眼,当即认出他是平康坊喝醉酒的客人,少年一身华服,居高临下看着她,面色虽沉,可眼里却漾着克制的柔波。
她错愕不已,很快,观察到他不易察觉的一颔,心下一滞,冲他绽了个灿然笑容。
太子唇线微扯,算是回应,目光在她眉眼上流连片刻,转过头来,跟卫率心腹侍卫并辔而行,吩咐说:
“跟上她,查查身份,但别吓着她了。”
那日,在平康坊他以为自己是做了个梦,醒来不便多问,今日骤然邂逅,太子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
脱脱何其机敏,很快,察觉到自己被人尾随,而且对方身着东宫卫率服色,她心里乱糟糟的:太子原来也去平康坊呀。
他一定是想要回玉佩,脱脱如是想着,往条偏僻小巷里一拐,下了驴,回头就冲来人呵呵讪笑:
“官家跟着草民做什么?”
来人将她仔细打量,皱眉说道:“你身上这套黄袍,分明是哪个官署的杂役打扮,什么人?”
脱脱镇定道:“官家误会,这是我阿兄的旧衣,我其实是个姑娘穿他衣裳出行扮成男孩子方便而已。”
话里似乎也无破绽,来人点了点头:“那就请姑娘跟我走一趟。”
青天白日的,我跟你走做什么?脱脱警惕十足,露出个茫然表情:“奴犯什么罪了吗?”
“没有,是我家主人有请。”
没想到,随口瞎绉根本糊弄不过去,脱脱正色说:“奴不认识郎君家主人,我家里还有事,等我回去。”
来人有些犹豫,太子素谨慎,若这小娘子性子刚强些乱叫一气,恐怕惹人耳目。思忖片刻,冲脱脱一抱拳,竟转身走了。
这一趟出行危险,脱脱不敢逗留,小燕儿似的轻盈上驴,刚要走,脖子上被人给了一记,她身子一软,倒在人怀。
浑浑噩噩再醒来,眼前纱影轻晃,外头,袅袅晴光里裹着蝉鸣,床头金色鸭兽里正吐着阵阵香气。
她撑起身,刚要动作,听明间里脚步轻动,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他这屋子熏的什么香,一股膻味儿。”
是安乐。
脱脱脸色慢慢变了,她在哪儿?为什么会听到她的声音?
下意识把身子一蜷,脱脱又无声放下了帘钩。
“公主,太子既然不在,要等吗?”婢女为安乐斟了茶,站到她身后,打起扇子。
安乐懒散弄帕:“无妨,我来他府上并不一定必须见着他,只不过来看看我们的殿下最近在忙什么,都读了什么书,结交了什么人。”
她一语说完,幽幽道:“不知道云鹤追在扬州怎么样了,少了个他,还真是短了不少乐子。”
外头主仆对话一字不差传来,脱脱大惊,正屏气凝神思想着,听安乐道“我累了,小憩片刻”,她人立刻彻底僵住。
第28章、两相处(8)
眼见脚步声要往稍间来,脱脱几乎窒息,忽然,外头人声喧嚣,更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来到了门外。
原来是谢珣到了。
安乐始料未及,这个时候谢珣带着他御史台的人来太子府邸有何公干?她脚尖一调,笑盈盈对上紫袍玉带的乌台主:
“真巧,什么妖风把御史大夫刮到东宫来了?”
谢珣施了一礼:“殿下何在?”
安乐轻揽披帛:“我怎么知道?我在这等半晌了,谢台主,我是来探望殿下弟弟,你又是来做什么?是查到东宫贪污受贿了,还是结党营私了?”她眉眼松软地睨着他,半含情,半含讥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