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裂开数道细长平滑的白色缝隙,像是织的蛛网,沿一个内陷的中心点向四周蔓延,无法阻碍。
那只沾满了污泥的雨靴完成使命,以骄傲的胜利者姿态翻滚着矗立在草坪上,洋洋得意。
女人一边砸一边骂骂咧咧:“丧尽天良,狼心狗肺!死的活该!全家都死!”
那几个精瘦的孩子站在她身前,嬉笑着往玻璃上扔石头,也跟着喊:“全家都死!王八蛋!”
可惜他们的准头不够,碎石子递次凌乱的落在窗框上,出犹如闷鼓样噼啪的声响。
这片别墅区管理还算严格的,毕竟物业费很高,哪怕他父母真的十恶不赦,保安也会尽职尽责,不放闲杂人等进来撒野,所以这女人和小孩,只可能是偷偷翻墙进来的。
所有公序良俗,均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黎容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
他连制止和争辩的欲望都没有,因为结果会是什么,他已经在脑海中预演过一遍了。
情绪正义势必会越事实正义,更何况让一个盛怒之下的人承认自己受到舆论和媒体的误导,做出出理智的行为,必然要用另一种出理智的手段。
他总算想起来这天,舆论环境恶劣到巅峰,因为他父母去世的消息被医院的相关人员曝光出去了。
这件事最后也没查到是谁曝光的,或者曝光本身就是算计好的一步。
黎容掏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你好,我叫黎容,住在……有人在我家门外砸玻璃,希望你们能尽快过来处理一下。”
打完报警电话,黎容干脆找了个木椅坐下,打开餐盒,一边看着一边喝粥。
晚风有些凉,带走飘散的热气,他舀起一勺,小心翼翼的含进口中试探温度。
红豆粥不甜,豆子煮的很烂,面糊糊的,滑过嗓子有点粘。
女人和孩子捡了周围能捡的大小石头,总算砸碎了两扇玻璃,玻璃碎片掉在草坪上,像一个倒立的熨斗。
有个小孩又跑去捡起玻璃片,扔到鹅卵石地上砸的更碎,但大概是不小心划到了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女人慌慌张张的拉过他的手端详,看见脏兮兮的手心里赫然一道口子,于是愤愤对着房子吐了几口唾沫,才赶紧拉着孩子走了。
黎容的一碗粥都喝完了,又坐在椅子上等了好一会儿,民警才姗姗来迟。
之后就是检查现场,调监控,做录,一套程序走下来,确认只是砸了玻璃但没丢东西,民警的情绪明显放松了。
这个地址,这家人是谁,网上已经传遍了。
没人能不受群体意志影响,因为这种影响是悄无声息潜移默化的。
这家是坏人,现在只是恶有恶报。
“天太黑了,监控也看的不是很清晰,你也没丢什么东西,先等着吧,有消息我通知你。”
黎容配合的完成录,轻飘飘补充一句:“也不用给我消息了,这房子是公家的,马上就要司法拍卖,人能不能找到,怎么赔偿,赔偿多少,你可能要跟法院交代一下。”
民警:“……”紧绷的情绪突然又涌了回来。
回了家,黎容打扫干净玻璃碎片,咸鱼状往床上一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