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茹呆呆的看着合柳。
如果一切不是她自己的经历,她也真的会对合柳的表现深信不疑,真是……真是半分破绽也没有。
甚至秀茹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都产生了错觉,她甚至觉得合柳说的才是事实,从头至尾错误都是她一个人的。
郑长老看到孙女儿闭上了嘴不再争辩,心也跟灰了一大半。
要说人证,静秋姑娘和合柳两个都在场。要说物证,那两瓶药,还有被秀茹打成重伤的灵鹤,以及被打断石笋,一桩桩不容抵赖。
要说合柳会和静秋姑娘合起陷害秀茹,那是不可能的,静秋姑娘刚来,根本就不认得合柳。她已经是少主的道侣,在九峰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又合必自找麻烦跟秀茹计较意气之急?
他没再看秀茹,而是颓然的在少主面前将头低了下去:“秀茹做下这样的错事,还请少主重重惩处,以戒效尤。”
这句话他再次说出来,神情已经比刚才还要颓唐。而秀茹只是跪坐在那儿,一声也不吭。
合柳也垂着头,还在小声的啜泣。
她觉得自己把方方面面全设想算计到了,少主、那个静秋姑娘,秀茹,郑长老,每个人可能的反应她都想过,自己应该如何应对也在心里揣摩过了。
秀茹居然没有在暴怒之下扑过撕打她泄愤,现在甚至都不肯叫骂了。郑长老的表现在她的预料之中,并没有什么偏差。可是少主和静秋,就完全让她猜不透了。
这姑娘年纪还小,修为更浅,她是怎么在界河的急流中保住了性命的?
可能是少主暗中派人保护她?也可能她有什么旁人不知道的绝招或是法宝护身?
这种事情自然是人家的秘密,平时完全不可能显露出来。
但是小姑娘遇到了这种暗算,竟然这么沉得住气。
在合柳的预想中。她可能会力求少主严惩秀茹,甚至杀了她给自己报仇出气。又或者……她也是个有心机的,为了显得自己大度良善,反而替秀茹假意求情。
但是这姑娘表现出的和这两种反应都搭不上,她好象在苦苦思索什么问题,这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
合柳的确细心,秋秋一直在思索问题,她对秀茹的下场其实并不怎么关心。
应该是不会要她的命,毕竟有郑长老在,再加上秋秋也隐约听说。郑长老的儿子是为了九峰而死,只留下了秀茹这根独苗。
比杀了她轻一等的逐出山门——一般这样的人也会被废去修为,变成废人。秀茹自己也想到了这一点。
真的变成废人。对这些自幼修炼的人来说,还不如死了干脆,省得活受罪。
合柳也紧张之极。
对她来说,秀茹如果死了,郑长老就算对少主不敢埋怨。可是以后也绝不会给她上进的机会了,不挟私报复她就不错了。
她如果被废了修为赶出去,那是最好了。一来她还活着,郑长老庆幸之余,心中难免有愧。二来,秀茹成了废人。以后不可能再反扑报复她。
但是如何处置,合柳说了不算数。
“你且去思过吧。”少主淡淡的说:“什么时候你真心悔过,就可以重得自由。”
秀茹抬起头来。眼里一颗泪珠掉了下来,摔碎在地席上。
她深吸了口气,端端正正的跪好,向少主行礼:“是,秀茹领罚。多谢少主宽宥。”
郑长老也深深的弯下腰去。
合柳脸上不露诧异,甚至还为秀茹露出欣喜的神情。好象秀茹被从轻落。她是真心为她庆幸。
这是她最不想见到的结果。
不过……少主是个专情的人,他认定了静秋姑娘,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变心。秀茹得罪了峰主的夫人,这次就算逃过一劫,下半辈子也别想有什么上进出头之日了。
门外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多了两人,一身黑衣,身形隐于夜色之中,简直是若隐若现,难以分辨。秀茹对这些人也是只闻名未曾见面,这些人在九峰一直存在,可是没有几个人见过他们,也没有谁希望见到他们。
她默不作声的起身,走出屋外,随着那两人走了。
真是奇怪,在她出手暗算静秋之后,并没有那种拔除了眼中钉的快意和轻松,心头反而一直沉甸甸的。现在虽然事情败露,得了重罚,不知道几时才能重得自由,可是心里却轻松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满天星月,也许以后很久,很久,都再见不到这景象。
郑长老目送孙女儿被司刑人带走,象是一下子老了几十岁一样,满身的精神力气仿佛一下子都被抽光了。
从妻儿接连逝去之后,这么些年来,他还是头一次感到这样无奈与绝望。
“啊,少主。”郑长老很快回过神来:“静秋姑娘今天也受了惊吓,幸而没受伤。正好我这儿有才炼制好的宁神固气丹,姑娘若是想服,就每天用一粒,就算没多大好处,总之也没什么坏处就是了。”
郑长老是老于世故的人,按着山上的规矩,秀茹这不但是戕害同门,更是以下犯上,少主对秀茹的处罚算是从轻了。可这么一来,静秋姑娘心中难免还是郁气,他自然得帮着描补赔罪。
静秋也没推辞,伸手接过了药瓶:“多谢郑长老费心了。”
郑长老从屋里退了出来,合柳也顺势跟着出来了。
她看了一眼郑长老,低下头,讷讷地唤了一声:“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