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是我唐突叨扰,不妨在外头等舅舅忙完了再说。”
话音刚落,方俞又听见屋里传来声音:“既都来了,那便进来吧。”
工坊的门嘎吱一声打开,里头立着个青年男子,瞧着不过二十六七的模样,拴着一块黄皮襟子,似是刚刚锯完了木头,锯子还在手里握着,一手插着腰,掀起眼皮子扫了方俞一眼,却并没有招呼的意思。
“方俞见过舅舅。”
“我最是见不得你们读书人行些虚礼。”林玄把锯子啪嗒一声丢在一旁积着木面子的桌上,没什么好脸色:“什么图纸,拿来看看。”
方俞倒是也不恼,从衣袖里抽出叠好的图纸,正准备要掀开再递给林玄,没想到那人却直接抽了过去一把抖了开:“扭扭捏捏的做甚。”
林玄看了会儿图纸,又抬眸看了方俞一眼:“这是你画的?”
“正是。”
“倒是画的还有些样子,可是用炭条画的?”
“舅舅慧眼如炬。”
林玄做的铁具木具众多,大的小的精细的,时常都有人拿着图纸登门,做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时常有些都是他不曾见过的,让前来送图纸之人说用途,又模糊不清的说不明白,他脾气暴躁也不是没有原因。
方俞图纸上的东西他不曾做过也不曾见过,正欲询问是想要做什么,又见另一张纸上竟然还工工整整写着介绍,名字,用途,想要什么材料制作一目了然,且还特别标注了重难点,他不由得高看了方俞一眼,头一次觉着还是读书人头脑清晰一些。
他语气缓和不少:“你要的这特殊,工艺也实属精细,我姑且先试一试,若是能成,过几日我便给你送过去。”
“如此便多谢舅舅了。”
林玄拿了图纸便不再管方俞,拿着图纸便自顾自的去选材捣腾了,俨然是个工匠痴。
方俞便自顾自的在工坊里转悠了一会儿,这里头当真是什么都有,农用耕具,家用桌椅板凳,孩童喜爱的虫鸟鱼兽木雕,一个个做的栩栩如生……只不过工坊里十分凌乱,他不甚踩着块石头险些还跌了一跟头,低头一瞧竟然是块石墨。
“别踩坏了那是做颜料的,工坊里有两方好颜料,若是你用的着便拿了去。晚上替我同鹤枝说一声,我便不过去用饭了。”林玄难得抽出一空隙瞧了方俞一眼,挥了挥手示意下人去拿颜料:“你这图纸画写的详尽,应当是无事唤你。”
方俞瞧他的架势是已经跃跃欲试要动手做,道:“舅舅不必着急做,我也并不急用,若是因做而耽搁了过去一道用饭,鹤枝怕该埋怨我了。”
林玄挺不讲人情道:“不会,他知道我的脾气。待哪日我想他了自会去看他。”
如此,方俞再没了话说,他在工坊里又转了转才回乔家去。
这当儿乔家也热闹了起来,乔信年听说儿子要回家,紧赶慢赶的回来,总算是见着了儿子的面。
而与乔信年一并回来的还有乔鹤枝二伯家的长女,也就是乔鹤枝的堂姐,人方才进宅子,声音便先吆喝进屋了。
“鹤枝回来了呀!可想死姐姐了。”
乔鹤枝一听二伯家的姐姐来了,幽怨的看了他爹一眼,乔母道:“明知鹤枝和南嘉从小就不对付,你还偏生把她带来了。”
乔信年叫苦不迭:“南嘉嫁到了东升城,听说我过去谈生意便来看望,恰好这时候收到你送来的信儿,那丫头听说鹤枝回门,便说要来看鹤枝,我怎么阻拦。”
眼见爹娘要吵起来,乔鹤枝连忙道:“来者是客,我也只是小时候不懂事和堂姐吵过架,今下各自都出嫁,定不会再像儿时一般了。”
这头方才安静下来,只见一名披着狐裘,一头金钗华饰的女子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南嘉堂姐。”
“哎呦,鹤枝,可是许久未见了!”
“自打你出嫁后,我这还是头次见你。这回姐姐过来可给你带了好些礼物,都是以前你没有用过的,丝绸琉璃……可管看花你的眼睛。”女子挽着乔鹤枝的手,热乎劲儿十足:“诶,我瞧着鹤枝怎像是瘦了不少,可是在夫家过得不顺心,现在回家来,只管同姐姐说。”
“我还好,不过是冬日天冷食欲不振,瞧着精神不好。”乔鹤枝有些尴尬,转而道:“堂姐还好吗?”
“如何会不好,县太爷疼我,今儿带我吃酒,明儿带我宴客的,瞧我都越吃的圆润了。”
乔鹤枝笑了笑:“县太爷对姐姐好自是有目共睹的。”
乔南嘉心里算是舒坦了。
“对了,鹤枝家姑爷又未过来?上回回门便说书院课业重未曾陪着鹤枝回来,读书人以科考为重是好事儿,可明日书院不是休息吗,如何也不曾来,这未免太不把你放在心上了。”
乔鹤枝便知道南嘉不会那么好心大老远的回来看他,先是炫耀一番她的好日子,这朝又借着上次回门的事笑话,可真是有够清闲的。
得亏是嫁给东升城的县太爷做妾,若要是做过正室,那还不把整个乔家都给踩在脚底下。
“如此热闹呢。”方俞回来就见着多了两人,依面相分辨出了乔信年,恭敬喊了声岳父大人。
“你回来了?”乔鹤枝听见清朗的男声,连忙从堂姐的迷魂阵里逃脱出来笑着迎了上去,他伸手去牵方俞的手:“舅舅可说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