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淑媛笑道:嗯,小嘴儿可真甜,像抹了蜜似的,去吧。
转头瞟了一眼那两个正在聚精会神听书的小子,生怕怠慢了他俩,故意道:你的这两个哥哥,想要什么样的毛衣呀?
两个儿子全都没听见她的问话,没有应声,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不禁让她有些失望,这两个儿子,现在大了,已经没什么事情需要求她,她在他俩心目中的地位有些动摇,让她感到空落落的不安逸,幸亏张彩云懂她,一本正经的批评起两个哥哥:大哥、二哥,你俩聋了吗?妈在问你们话呢!毛衣要什么样的?
哥俩的心思根本就没在这上面,正倒骑在椅子上,下巴枕在椅背上,眼睛注视着那台收音机,听得入神,这个故事他们已经听了无数遍了,连背都能背的出来,可他们就是爱听,百听不厌。小姑娘只得跑到俩人面前,推醒哥俩,问道:问你们话呢,听见没有?
大儿子张爱国心不在焉道:什么?
张彩云道:妈问你们,毛衣要什么式样的,她好给你们织。
张爱国随口道:随便。
二儿子张爱民也接了一句:我也是。
徐淑媛此时被这个可爱的小女儿逗得心情大好,于是便开心地继续逗着两个儿子道:随便?随便是什么式样啊?
两个儿子可不像闺女那样热衷捯饬,张爱国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不要花颜色的。
张爱民道:最好是深蓝的。
徐淑媛“噢”的应了一声,没成想张爱国继续道:不要胸前三根麻花的。
张爱民道:要像布一样平平的。
徐淑媛见两个儿子开始上心,高兴道:我还当你俩没要求呢,行,我知道了。
张爱国继续道:对了,不要任何带花样的。
徐淑媛皱了皱眉,仍然笑道:你瞧瞧,一个随便,这么多要求。
张爱民道,不要紧身的。
徐淑媛眉头紧锁,这不是要把她先前给他俩织的毛衣全都给否定了吗?!她辛辛苦苦的织了半天,他俩原来都不喜欢,都是凑合着穿的,什么情况,她的功夫都白废了,这让她哭笑不得,恼道:行了行了,这么多要求,我还是向你爸要两件军袄给你们穿吧,让你们穿毛衣都糟蹋了。
没想到两兄弟高兴地一口同声答道:好啊!
你瞧,好心全当了驴肝肺,这让当妈的情何以堪呀,徐淑媛恼道:瞧你们兄弟俩,就喜欢穿军装。成天介打打杀杀的,不安生。
此时,五斗柜上的电话铃响,小女儿跑过去接电话:喂,你找谁呀?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声:是妞妞吗?我找你妈。
张彩云高兴道:是姥姥啊。
转身向徐淑媛道:妈,找你的,是姥姥电话。
徐淑媛走过来,接过电话,顺手关了收音机:妈,我正想着给您去电话呢?
这引起了兄弟俩的不满,正要出声抗议,徐淑媛瞪了兄弟俩一眼,镇压了他俩的反抗,继续对着电话里道:您和爸最近身体还好吧,爸腰痛的老毛病最近好些了吗?周大夫开的药还管用吗?大哥……
电话那边的姥姥打断了徐淑媛的唠叨:都好都好,这些个都不重要,只要你家长贵好了,咱们一家子就都能平平安安,长贵回来了没?他最近怎么样了?
徐淑媛最怕她妈关心丈夫,老人的心思她明白,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丈夫的事情她管不了,只得无奈地应付道:他啊,还是那个老样子,闷葫芦一个,回来也没个话,只是最近回来的越来越晚,脸色也越来越阴,越来越难看,像我们一家子都欠他似的……
姥姥劝慰着闺女:淑媛啊,你大小姐的脾气能不能改一改,不要老是埋怨长贵,不要老嫌人家大老粗,要是没他,咱们一家子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都不敢想啊!长贵是从死人堆里爬过来的,身上伤多,最近工作又忙,你要好好照顾他,做点好的给他补补身子……
徐淑媛有些不耐烦,她的心思老人家不懂,帮不上忙还净添乱,只得敷衍道:妈,你放心吧,他在单位有饭吃,回来啥也不吃……
老太太仍然没完没了的絮叨:你跟他说,身体要紧,他是咱们家的根,可不能垮了,他垮了,咱们就全都完了,吃不下饭你就给他炖点汤喝,我这儿还有些存货,明天我让你哥给你拿颗老山参去,你买只鸡一起炖……
徐淑媛连忙道:妈!您别添乱了,他不喝那些个破玩意儿,再说我也不会做啊……
老太太很不高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什么叫破玩意儿啊?这老山参可是补身子的好东西。他最近忙,单位里事情多,正是需要好好补补!这么多年了,你也不好好学学做饭,光知道看书,能服侍好长贵吗!这么着吧,明天我炖好了让你哥给你拿过去……
徐淑媛连忙拒绝道:妈,真的是不要,他不喝的。您的意思我明白,先挂了啊!
老太太仍不死心,连忙道:别别,你先别挂,我还没说完呢!你这闺女,怎么这么任性,不识好歹呢……
徐淑媛挂断电话,又随手讲收音机的音量调开,收音机里面已经开始播放样板戏了,她把音量调到了她满意的大小,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去坐下,继续织她的毛衣。她不想听她妈唠叨,尽说那些个没影的事情,太影响心情,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向老人解释,如何去安慰老人家的担心,她心里在想:人要是上了岁数,应该都是一样,一天到晚的为儿女担惊受怕,唠唠叨叨个没完。她想着老太太的现在,又担心起她的将来,她将来会不会也像老太太现在这样,一天到晚的唠叨,招儿女们烦……
天更阴了,既是因为太阳落了山,也是因为要下大暴雨了,云黑压压的滚滚而来,感觉都快能大地挤出水来了,风一阵阵的刮着,虽不是很大,但却裹夹着雨的气息,夜的寒意,凄凄戾戾的,像是一把把小刀子,阴阴的、凉凉的,拼了命的沿着窗缝儿、门缝儿要往屋里钻,这森森凉凉的感觉和屋里温温暖暖的味道极不相称,让人一碰便不由得打个寒颤,徐淑媛自然是这屋里最讨厌这种感觉的人啦,这种感觉是对她的挑战,是要把她的味道从这间原本属于她的屋子里驱散赶走,这让她不安,这让她警觉,她要反击,她对小女儿说:妞妞,这天怕是马上要下大雨了,你去看看那些个窗户都关严了没有。
张彩云乖巧地“唉”了一声,便屁颠屁颠地跑去各屋检查窗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