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才三日而已。
失去了灵根的支撑,残存在他经脉中的灵气终将慢慢的逸散一空。而他也会在这个过程中变回一个普通的凡人。衰老自是不可避免。只是她并没有想到,灵气逸散的度竟然是这样的快。
注意到苏锦歌那直直的目光,秦云谦抬起手来触向她目光所凝的鬓间。
苏锦歌慌忙伸手,拉住了他那才刚抬至颌边的手腕。
空气中多了一股极淡极淡的花果香,似有若无。秦云谦看了看落在自己腕上的那只手,便顺着那只手上的一点力气缓缓的放下了手臂。
“是生出了白吗。”
这该是个问句,可他的语气中并无疑问的意思。甚至没有包含太多的情绪,平淡的好似在议论天气。
苏锦歌心中难过,却是看向他的眼睛微微翘起嘴角认真的道:“生了白的七哥也很好看。”
秦云谦未语,只是看着她温然一笑。
正午的阳光带着十分的暖意铺洒下来,在两人素白的衣衫之上照出了一片淡淡的晕。
苏锦歌分外自然的收回手来,打开那盛了香珠的盒子道:“我曾游历过一处界域,名唤蓬莱仙岛。岛上的人餐风饮露,整日只论道寻仙,好似仙境一般。这香珠便是其间的物产。”
秦云谦将那盒香珠合上,推回到苏锦歌面前道:“小六那日有所犹疑,想必那蓬莱仙岛的修仙法门并不适合于我。这助益之物还是小六自己留用。”
苏锦歌摇摇头,笑道:“七哥这次却是想多了。我是怕你闷,带这些来给你解闷。焚香品茗这等风雅事我可做不来,这些香珠还是送于七哥才不算糟蹋。”
若秦云谦不算惊才绝艳的名士还有谁能算呢?虽说拥有七窍玲珑心的人皆是惊才绝艳的名士,可惊才绝艳之士却不一定就是七窍玲珑心。秦云谦的心究竟几窍,她并不知道。但凭着猜测判断怎么能下定论。况且,即便真的是七窍玲珑心也并非就一定修不成。
当日苏锦歌心思飞转,想通了这一点便立刻回返去取这些东西来。
东西送了,可却不愿直言出来。
注入希望而不成,那无疑是又一次的打击。除去这点还有另一个原因潜藏在苏锦歌的意识中,连她自己都未曾觉察分明。秦云谦却是一并的揣测出来了。
莫说他如今的状况,就是对于一名寻常修士。赠与修仙法门与助益之物也非大恩两字可以谢过了去的情义。她却不愿担这恩情。
秦云谦的手指在那一叠书册之上轻轻一推,一本本的册子便错成一个扇形铺开。果然那其中有一卷的纸质与其它不同。——那是玉璇玑所赠的心得手记。
“小六这般情谊,教我不知该说要些什么。”
秦云谦说罢欲站起身来。才一动作便被苏锦歌拦下。
“七哥若要行礼,我还要还礼。还是都坐着吧,懒怠动。”苏锦歌摸了摸鼻子,又道:“我竟笨到这地步,连个谎话都说不好。——七哥现在谢我,过后许是要怨我。”
对于生死,他本来已经看的极淡。她却偏又在时候送来一片希望,若是介时不成而他的心境又因这希望早已更变,不免要因此生出痛苦绝望。那样倒还不如从开始便没有这个希望的好。
秦云谦道:“不论结果,小六的心意总要谢。”
他面上眼底尽是纯粹的谢意,并没有分毫重获希望的狂喜。不知是因猜测到这希望的渺茫,还是真正看淡了死生之事。
泥炉上的小茶壶沸腾起来,热气时时的将壶盖顶开。
苏锦歌自挎包中拿出了一只赤金打制的小碗来,提起茶壶来倒了半碗茶进去。
秦云谦看着她手中的金碗,不由莞尔。
苏锦歌低头看了看那才刚放下的小金碗,亦是轻轻笑道:“用不成储物法器,玉碗瓷盘都不便携带。想着金属的器具不易碎,便特意打制了这金碗。”苏锦歌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敲了敲那银碗,“说来这些金子还都是七哥赚来的。”
秦云谦抬起头望着天空上那几片云朵,缓声道:“种菜赏菊,锄地泼墨。如今想来那样的日子最是难求。”
苏锦歌笑道:“七哥这样想是心中没有执念了?说不得我前一刻才迈出这个驻地,后一刻七哥便要白日飞升了。”低头啜了一小口茶水,又道:“今日我来时,没有任何一位青云弟子对我露出敌意。可是我却怀念那时他们一个个对我横眉竖眼的样子。”
在这样的战局之下,昔年间各派的摩擦都已变得微不足道。回想起那个时候,固然不是那么的和谐美好,但总是天下总还算是太平的。
天下太平,原是最难得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