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把我多愁善感的一面抛在一边,继续我的探险历程。
我勾下腰,透过挡风玻璃上的洞,向里望去。然后,我真的看到了一个人!
不错,那是一个人。不过,是一个死了的人。他就坐在驾驶室的座位上,就在我的面前。只有一副白森森的干枯骨架,骷髅上,深陷的眼窝正好对准了我的眼睛。眼窝中,深邃的阴影,似乎埋藏着陈年的不堪旧事。当然,还散着经年的腐臭。
我不禁哑然失笑。我就说,机舱里怎么会有活人呢?都这么多年了,这个死人也早就变成了一堆白森森的骨架。
我用石头将整块玻璃都敲碎了。在敲击的时候,整个飞机都在轻微地颤动。当最后一点玻璃被我敲下来的时候,坐在我面前的骷髅突然震了一下,“哗啦”一声,全然摔落在座椅之下,变成一堆碎骨。
我着实惊了一下,但随即保持住了镇定。一个人又怎么能被一堆死去的骨架所吓倒呢?更何况我还是一个勤习国术的年轻人。
我从挡风窗中爬进了飞机的驾驶室,小心翼翼避免自己踩到一地的白骨——一个人,必须得对他人的尸骨充满敬畏之心。如今踩了别人的尸骨,等自己也变成一堆白骨时,难免不会没有人来踩你的骨头。
驾驶室通往机舱的门是开着的。我踏步走进了机舱,然后我又看到了三具骨架,横七竖八倒在机舱的地上。
没等我跨入机舱,就听到奥苏拉在我身后哇啦哇啦叫着什么。
我回过头来,看到他手里正捉住了一根骨头,大声朝我喊叫着。看形状,那已经是一根胫骨。唉,他真是一个对尸骨没有敬畏之心的人。
我走到奥苏拉身旁,他连忙把胫骨递给了我。而我,马上也瞧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胫骨被折断了,只有一大半的骨头。被折断的地方,切口很整齐,不像是自然折断的,倒更像是被锯子锯断的。而且茬口很,应该就是前几天才被锯断的。
我蹲下身来,翻查了一下地上的这堆枯骨,然后又有惊人的现。不仅这只胫骨被锯断了,还有另一只桡骨也被锯了下来,不翼而飞。
我又走进了机舱,这才现,机舱中的三具白森森的骨架,也都各自少了一些组成部分。一具少了肋骨,一具少了盆骨,还有一具少的是椎骨。更有甚者,缺少了椎骨的那具骨架,竟干脆连骷髅头都不见了。
四具骨架丢失的部分组合在一起,竟然正好是一具完整的骨架。这真是一件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
是谁锯走了这些骨架的组成部分?这是不是有某种隐喻暗含其中?或者是,还有一层更深一层的神秘?
我想起了十七世纪雪莱夫人写下的一本小说《弗兰肯斯坦》。文中的科学怪人,就是将若干具不同的尸体碎块拼凑在一起,用线缝上,再加进一颗活人的心脏,成功复活……
看着满地的残缺骨架,我仿佛看到了一幕画面。一地骨架碎块,在地上挣扎着,聚拢在一起,各自寻找着自己的位置,然后陈列出一个正确的人型。一双手、几根铁丝、一瓶胶水,将骨架固定成一个完整的骨架。涂抹上一层清漆,骨架在暗夜中熠熠亮。它活了,它向我们逼近。它摇摇欲坠,它却像个不倒翁。蚯蚓从它的眼窝里爬了出来,还渗着血丝。骨架咔咔作响,铁丝叮当作响。我眼冒金星,我浑身颤抖。冷汗从我的额头渗出,冷汗从我的后背渗出。骨架笑了起来,骨架跳起了舞蹈。我恐惧,我惊惶。它狰狞,它恐怖。我瑟瑟抖,我无法呼吸。
第九章灵童传奇第三节豹口婴啼
等我从恐惧的心绪里回过神来,才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飞机的舱门是关着的,挡风玻璃也是完好无损的。从理论上讲,整架飞机称得上是一个密室。而飞机驾驶员与机舱中的军人,骨架丢失的部分,究竟是怎样被人取走的,这就成了一个极为神秘的问题。
我先肯定,这四名死者的骨架,不是在他们死之前被取走的。因为残疾人是没有办法在战争时代,独力驾驶小型运输飞机穿越东南亚雨林的。
虽然在侦探小说里,常常出现密室谋杀的情节。但事实上,密室谋杀是不可能出现的。所有的密室都是伪造或者用某种手段造成的假像。这架飞机也不应该例外。
我再次走进了机舱。三具躺在地上的白骨,身上裹着的衣服早已经腐朽不堪,但我还是可以辨认出,他们都是日本人。不仅他们的军服可以做证,那堆矮小的骨架更加证明了我的判断。
我对日本人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对于尸骨的敬畏之心也就随之荡然无存。我一脚刨开了那堆白森森的骨头,这时,我看到了一道裂缝。
裂缝位于机舱的铁皮地板上。还有几块石头突兀地伸进了机舱之中。我立刻就明白了,飞机在失事的时候,冲进了我们所处的这块凹陷的地方。但凹地里却有一些尖锐嶙峋的怪石。当机腹擦过地面的时候,机身自然就被那些石头挂破了,剧烈的冲撞就形成了这一条条裂纹。
既然有裂纹,也难保不会被撞出破洞。
我走进了飞机尾舱,果然,尾舱的地板上,有一个赫然的洞口。透过洞口,我甚至看到了地上丛生的野草。
的确,密室是不存在的。我之所以刚才把这里看做了密室,只是中了习惯性思维的障眼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