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出了一声尖叫。
“啊——”
凄厉的声音划破了车窗外的空气,向远方飘去。在空中打了个转,就被刚落下的雨滴的声音掩盖,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晓叶,你怎么了?”
当听到了这温暖的声音,沈晓叶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萧之杰阳光般的面庞。她这才现,原来没有什么公车,更没有什么脸上有伤疤还从嘴里掉着蚯蚓的中年司机。她正躺在了果山山脚的黄桷树下,竟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
沈晓叶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说:“都是你不好,不是约的十点在这里见面吗?你怎么迟到了?”
萧之杰连忙说:“真是对不起,本来我可以早点来的,没想到在离这里四公里的地方,生了一起车祸,一辆往这边开的公共汽车和从邻省开来的小轿车撞在了一起。那公车司机当场死亡,而那个小轿车则被撞到了悬崖下。还不知道那小车司机是死是活呢,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
听了萧之杰的话,沈晓叶呆若木鸡。她愣愣地站在黄桷树下,嘴角扯了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出来。
萧之杰还继续说着:“你知道,我是学校闻部的记者,身上随时都带着数码相机的,我见到了车祸现场,立刻就下了车,趁交警没来前拍了几张珍贵的照片。你要不要看看?”
沈晓叶慌忙地摇头,她不想再听有关这场车祸的事了。
可是萧之杰却还在兴奋地说着:“这照片拍出来可真是不容易啊,还好,那只是一辆空车,是返回加油的,只有一个中年司机。在撞到小轿车后,他打了一下方向盘,正好撞在一棵黄桷树上,挡风玻璃全碎了。有一块大一点的挡风玻璃碎片正好划过他的脸,从他左边耳朵一直划到右边的嘴角。在惯性的作用下,他摔出了汽车,趴在地上,嘴里啃了一口泥巴。我还亲眼看到,有几只蚯蚓扭动着从他嘴里掉出来……”
“不要说了!”沈晓叶大声叫了起来,她不敢相信萧之杰所说的一切,竟和她在黄桷树下所做的梦一模一样,难道那一切都是自己亲眼目睹的吗?她不敢再去想了。
萧之杰诧异地望着沈晓叶,他有些不理解这个漂亮的女孩为什么会在这一瞬间歇斯底里地吼叫。不过马上他就释然了,毕竟这么一起血腥的车祸,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可以承受得了的。他连忙亲热地拉住了晓叶的手,说:“我们上果山吧,我知道有个地方,鱼多得要命,而且不会被雨淋到。”
话说之间,雨已经落了下来,虽然不是很密集,却让人感到一丝丝凉意。
萧之杰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晓叶问道:“今天有点堵车,我怕会来晚,就给你打手机,为什么一直都没人接呢?”
晓叶回答:“我出来急了一点,手机忘在家里了。”
一想到放在家里的手机,晓叶的心里闪过了一丝慌乱。爸爸沈建国一直都不允许自己在大学期间谈恋爱,如果让他知道了自己现在正和一个男生约会,还跑到这么偏僻的果山来,他不把自己打死才怪呢。
今天把手机放在了家里,爸爸会看到吗?
爸爸现在在干什么呢?
晓叶又开始觉得自己有些无法呼吸了。
o3
沈建国一早就出了家门,他感到心里很慌,总是觉得胸口里空落落的,像是缺少了什么东西。
是的,他缺少了一个女人,是突然缺少的。
欧阳梅,一个对他无限崇拜的女人,即使只是在表面上看去是对他无限崇拜的女人,就这么消失了。看了晨报上的闻,他不由得感觉心跳加,眼前一片漆黑。所以他连何姐做的极品煎蛋都没吃,就急匆匆地蹿进电梯直下地下二层取车去公司。
一路上,他两眼直视前方,手掌机械地操纵着方向盘。两只眼睛像是要冒出火来一般,上下牙齿紧紧咬合,脸上的肌肉僵硬地隆起,像是枯死的树根一样盘踞在面庞上。
昨天一晚上他都没有睡好,心里老是想着欧阳梅。那个无限温软如玉的身躯,曾经无数次在自己的身体下疯狂地扭动,像是水蛇一般。可现在却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躺在太平间里那同样冷冰冰的白铁柜中。他无法想象那具已经冷却了的身体竟然再也没有了知觉,不知不觉中,他竟觉得自己的眼睛开始生生地涩。
沈建国在方向盘下的小抽屉里翻出了一支眼药水,一边开车一边给自己滴上了一滴。还好现在是在一条直的公路上,前后也没有什么车。
昨天一晚,沈建国也一直在做噩梦。
他不停梦见了欧阳梅,他们拥抱,他们亲吻。但梦中的欧阳梅,忽然推开了沈建国,转身向远方走了,身影渐渐模糊,她要离他远去。沈建国高声呼喊着欧阳梅的名字,欧阳梅缓缓回过了头,又重走了回来。
当欧阳梅走到沈建国面前,她的脸蓦地变了颜色,变成了尸体般的死灰色,没有一点光泽。脸颊上的一块块肉扑簌簌地向下掉,露出了皮肤下鲜血淋漓的肌肉,还有森白的骨骼。她张开了嘴,一股腐尸与白铁混合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向沈建国扑面而来,令他禁不住想要呕吐。即使是在梦中,沈建国也无法抑制自己的这种感觉。
他禁不住将头缩回了几公分,更清楚地看见了欧阳梅充满诱惑的身体,却有个形如骷髅的头颅。他无法确认自己是身处梦中,或是在现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