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浩不禁有些想笑,原来凤仙不直接说明继父的病是有原因的,他的继父一定得了男科病,而这种病让一个女孩来转述确实会有些无法启齿。但是他的笑还没成形,便被他咽了下去,他笑不出来。这所医院的大厅给他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阴冷感,这里的护士要比别的地方的护士冰冷,那种冰冷不是来自她们对病人尖刻的语言,而是来自于她们的微笑!她们的笑过于灿烂,总让人有种上当的感觉。而她们的嘴唇在她们笑容的映衬下显得特别红艳,配合着满屋子患有各种病症的被切开的男性的照片,吕浩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他下意识地朝自己的下身看了一眼。
吕浩突然抬起脑袋甩了甩,以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他提醒自己是来约会的!
吕浩快步走进了上楼的电梯。电梯很旧,上楼的人少,同乘的只有一个推手推车的护士,她的白褂子在旧电梯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脏,有些旧。这个护士并不笑,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就像一个毫无生气的雕塑,她的手推车上装满了数不清的针头与不知名的药水——她给人阴冷的感觉来得更直接。吕浩巴不得马上离开电梯,而这架电梯偏偏是他搭乘过的最慢的,好不容易挨到了四楼,他迫不及待地站在电梯门口。
门正在开启,这时护士却突然说话了:“祝您在四医院愉快!”
这几个字仿佛刚刚从一座雕塑的嘴里蹦出,令人毫无防备。吕浩走出电梯后,条件反射地回过头去看了她一眼,她依然毫无表情,木木地看着前方。而就在电梯门完全关闭的刹那,他现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那神情里充满了鄙视与嘲弄。他的心紧紧地收了起来,不知道看到的是错觉还是真实,他有一种想求救的冲动。回想起刚才那雕塑护士说的话,他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儿,他从没有听说过哪家医院用“祝来访者愉快”打招呼的,他的头皮一阵麻。
四楼的过道有些黑,好像地铁的隧道,当然这并不仅仅限于四楼。吕浩飞快地搜索着房间,他每看一个门牌,都会有几张毫无生机的脸转过头木讷地审视着他——病人的脸,探访者的脸,护士的脸,医生的脸。所有的病房都给人死亡的感觉,好像这里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不是救人的,他们跟病人的死其实有直接的关系,他们加了病人的死亡!吕浩一边走一边胡乱想着。
这些病房被一片惨白色包围着,都一模一样,他就像陷进了迷魂阵。吕浩晃悠了好久,还是没有找到53号病房,但他却找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一个护士,刚刚一起上楼的护士!吕浩不禁惊骇得停下了脚步,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盯着她——她刚才不是乘电梯上楼去了吗?
护士用余光向他扫了扫,并没有停下手推车,仿佛从来没有见过他一般,依然向前匀前进。她的表情依然冷漠,眼神一直呆滞地望着前方。
“祝您在四医院愉快!”她又说道。
话语里仿佛充满了调侃的意味,然后自然地消失在一个拐角。
吕浩吓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他的心迅提到了嗓子眼。
“也许是她刚刚从楼上下来!”吕浩为护士解释道。
过道上一个人也没有,他又不愿向其他病人询问。绕了好几圈,他才在一个十分隐蔽的角落里现了53这个数字。53是床号,与53一起的还有51、52,这三张床在一个病房里。房间很隐蔽,原来它就在电梯的另一条岔道里,很难被现,这条岔道再往内延伸,还有54-56号病房,57-6o号病房等。吕浩想:医院真该在这电梯口做个指示标记。
他站到了51-53号病房的门口,既激动又不安,嗓子都干了。凤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她真的是美女吗,她看得上他吗?他正迟疑着是应该先敲门再进去,还是先把门拧开再敲门示意的时候,门突然开了。雕塑护士又推着车出现在他的面前,脸上依然毫无表情,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吕浩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赶紧给她让路。他站在门口直到看着她消失在电梯里,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她会不会就是李茹?
如果她就是李茹的话,他想他会立马拍拍屁股就走人。
吕浩这才走进房间看见了三张床,有两张都空着。毋庸置疑,正躺在床上的那位病人便是凤仙的继父!而在他床边照顾他的那位女士一定就是李茹!
李茹看上去应该很累了,她正双手搭在床上,头枕着手趴着。她一头黄色的卷,身穿牛仔裤,土黄色夹克,从背后看不出年龄。
吕浩试探着喊了一声:“李茹!”
李茹不理。
吕浩便加大了声音的响度:“李——茹——”
李茹仍然不理。
也许是她等困了,吕浩心想。于是他走近她,凑到她的耳边叫了声:“李茹,吕浩来了!”
“嗯!”李茹终于听见了,呻吟了一声,慢慢地抬起头揉着眼睛,然后她突然停住了一切动作,谨慎地调过头,看见了吕浩。她吓得哇哇地叫起来,连连后退。
吕浩也被吓住了。因为他眼前的这个女人看上去差不多有4o岁,长相普通之极,根本算不上是美女,而联系到床上的那位男性病人,一看便知道是一对夫妻。
“你要做什么?”女人大声质问。床上的男人也被惊醒了,奄奄一息地看着吕浩,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无奈与乞求,像个植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