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沈聿宣传自己的抗倭功绩,往自己脸上贴金而已,你生哪门子气?
吴老闻讯从自己的值房赶来,训斥长子:“吴琦,不得无礼!出去!”
吴琦愤愤瞪了郑迁一眼,拂袖而去。
……
怀安正在小书斋里抓耳挠腮的同时,荣贺无所畏惧的人生也面临着空前的挑战。
温阳公主府,荣贺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似的。
温阳屏退宫人,来回踱着步子。
却说襄宁伯刘承欢离开祁王府之后,不敢拖延,立刻找来了妥帖的买家。放眼京城,有闲钱消化这些珍品的买家屈指可数,要么是大典当行的东家,要么是古玩界的大佬,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眼力极好。三两眼就能看出真伪、年份,极少有打眼的时候。也因此开出了十分合理的价码。
诸事顺利,偏偏里头出了个胆小怕事的主,借口去钱庄取现银,出门就报了顺天府,因为他坚信里面有些东西出自大内,谁碰谁死。
他安闲富贵的人生才刚过一半,还不想死呢,那就只好把刘承欢送交官府了。
顺天府的差人一看,竟是个伯爵,当时就头大如斗,可现场正在交易的物件又实在非同寻常,只好回去请示知府。
光天化日,公然买卖大内之物,曹知府当然要将其收监,并将卷宗递交刑部,抄送司礼监。
司礼监历来对大内物品失窃的情况极为重视,立刻派人来查,轻而易举便查到了祁王头上。
这下麻烦大了。
刘承欢自然不敢供出祁王,一口咬定是自己盗窃王府之物,被顺天府移送刑部鞫审。一时间闹得人尽皆知,满朝文武都在等祁王表态,皇帝闻讯直接出关,遣人传召祁王进宫。
荣贺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小脸吓得惨白,那是他的亲舅舅啊,是娘亲留在这世上唯二的亲人了!要是自己一时胡闹把舅舅害了,他要愧疚一辈子的。
温阳公主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好的办法,拧着眉头看向荣贺:“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要是还想让你舅舅活命,就赶紧去求你父王,事到如今只有他能顶得住了。”
吓傻了的荣贺瞬间醒悟,带上伴当太监匆匆离开公主府,钻进了姑母为他备好的轿子里。
……
祁王不同往日闲适随意的居家打扮,而是换上一身红色团领的蟠龙袍,头戴翼善冠,腰革玉带,脚蹬皂靴。
王妃帮他掸平衣裳上的褶皱,像是正要出门。
荣贺哭天抹泪的进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父王。”
祁王见到他,一口气没倒上来岔在胸口,捂着前襟坐在床榻的踏板上。
指着儿子好半晌,才咬牙切齿的挤两句话来:“你还知道回来,看你闯得这祸事!”
是的,这对于宅心仁厚的祁王殿下来说已经算是飙了,往常可说不出这么“重”的话。
荣贺怕得直掉眼泪,额手俯身:“儿臣知错了,父王。”
祁王见他吓得直哭,目光由愤怒渐渐化为怜惜,反复回味自己是不是话说的太重了,伤害到了孩子……
孟公公已经上前扶起荣贺:“世子先起来,一切有殿下在,不要怕。”
荣贺泪眼婆娑的看看父亲,看看嫡母,又看看孟公公,最后看到了殿内摆着的一座晶莹剔透的玻璃围屏。
这围屏看起来很值钱,那天光线暗,没有注意到。
“你你你……别往那儿看!”祁王实在怕了他了,叫得他回过神,嘱咐道:“父王进宫面圣,你与你母妃呆在府里不要乱跑。”
荣贺噙着泪点头。
祁王又嘱咐孟公公:“你也留在府里,看好那座围屏……呸,看好王妃和世子。”
他都气糊涂了。
孟公公躬身应是,打妥帖的太监一路随行。
祁王妃叹道:“别看你父王平时寡言少语,就觉得他不疼你,其实他最疼的就是你。”
祁王妃看的透彻。
她是嫡母,与荣贺的关系仅仅算是和睦,视如己出那是说给外人听的,她自己都不信。她才刚过而立,自然不会放弃生养一个孩子的念头,只是里里外外体己的人都劝她,一定要对荣贺好,日后或许还要指望他云云。
可祁王妃无法说服自己带着目的对一个孩子嘘寒问暖,更无意将他带在身边,所以荣贺从生母过世后就一直住在世子所。
没娘的孩子,往往也不太愿意亲近父亲。祁王不善表达关爱,荣贺也看不惯他谨小慎微的做派,父子间一直存在着一些难以消弭的隔阂。
祁王府毕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妃希望他经历过这件事,可以懂事一些,能体谅大人的难处。
……
皇帝提前出关,气不顺是很正常的,就算是平时,他也从未对祁王有过什么好脸色。
他看似清静无为,实则心机很深,惯于站在幕后操控朝局,享受坐山观虎斗的乐,在他手下活下来的朝中重臣,忠奸尚且不论,先都是双商高的大佬。
祁王素日安分守己,努力维持老实儿子的形象,尽量降低存在感,也是为了这帮神仙打架的时候不要波及到自己。
然而这次面圣,祁王一反常态。
他当面向父皇表明:国库赤字,要购置军秣粮草,要边饷,要治理运河和各地赈灾,他每每想到父皇日夜闭关自苦,为生民祈福,就忧虑的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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