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公年近五旬,生有两子四女,四个女儿皆已出嫁,两个儿子放了外任,儿媳跟着去了任上,只留下一小堆儿孙子孙女在老两口身边。
他是兵部武库司郎中,掌管军械、符勘等,但他喜好书画,沈聿投其所好,将自己珍藏的一幅名画拿来孝敬舅舅。
怀安迫不及待想见到陈甍表哥,可是大哥和大表兄在陪长辈们讨论字画,与他年龄相仿的表哥表姐拉他去外头玩,他环视了一圈都没看到陈甍。
“他呀……”听怀安问起陈甍,三表哥眉头微皱。
“怎么了?”怀安见一众表哥表姐怪异的神色,紧张的问:“他家里遭了事,很难受的,你们不会孤立他吧?”
“怎么会呢?”二表哥急忙解释:“他把我们孤立了还差不多。”
“哎?”怀安一头雾水,怎会如此啊……
二表姐道:“他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写写画画算算,不知在摆弄什么,只有吃饭的时候出来。”
三表哥道:“祖父心疼他,随他高兴。我们也不敢硬拉他出来玩,祖父会以为我们欺负他。”
“嗐!”怀安心想,这就要怪舅公了,小孩子之间的事,大人跟着瞎掺和什么呀。
三表姐又道:“怀安,你有空要劝劝他,这么憋着不得憋出毛病来?”
“好的,包在我身上!”怀安的使命感油然而生,决定回到京城就去找表哥谈谈。
大的小的都不让人省心,哎,这个家离了他沈七岁可怎么办……
……
饭菜还未摆上,沈聿跟着舅舅单独去了书房说话,陈充先问:“你母亲身体还好吗?”
沈聿道:“母亲身体尚可。”
陈充道:“她这一辈子啊,过得十分艰辛……”
作为娘家哥哥,陈充对沈聿的父亲一向颇有微词,只是现在沈老爷人都走了,死者为大,所有的不满也只化作一声喟叹。
“是。”沈聿也道:“母亲日夜操持家务,教养我们兄弟长大,劳累了一辈子,听澜与我商量着,等过几个月隔壁的宅子完工,将她接来身边奉养,儿孙绕膝,颐养天年。”
陈充点点头:“如此甚好,只是难免舟车劳顿。你遣妥帖之人回去,务必将她们平平安安接上京来。京城不比老家宅子轩敞,我这庄子平时也不用,你得空就送她来住上一住,山明水秀,能让她心情愉悦一些。”
沈聿恭声道谢。
陈充摆了摆手:“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沈聿眼眶一热,眨了眨眼,看向地上的砖缝。
“甍儿在我这里很好,只是他家人丧不愿意出来玩,我便叫小辈们不要强求。”陈充又道:“他喜欢钻研军械火药,跟着我去了两次军器局,说长大要明出最厉害的武器剿灭倭寇。”
沈聿唏嘘道:“他想为父母祖父报仇。”
“是啊……”陈充叹道,“你回头见了他,帮我劝劝他,要多把心思放在经史文章上,考不取功名,凭他有多么经世济用的学问,也没有用武之地啊。”
沈聿点点头:“我得空劝劝他。”
陈充又与他聊起了在安江县遇到的倭乱:“你还没到京城的时候,那位赵知县就上了一道奏疏,弹劾南直隶兵部管辖不当,卫所缺额严重,老兵弱不堪战,训练废弛,致使安江险些沦陷倭寇之手,百姓伤亡惨重。”
沈聿悚然一惊。
这十分符合这位老兄的性格,沈聿吃惊的并不是他上书的行为,而是他的奏疏经过府衙、南直隶通政司,层层递交到中枢,竟无一人阻拦。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上司,上司的上司,无一例外,全都想要搞死他。
这道奏疏一旦传递到京城,牵涉其中的南直隶兵部官员、武将勋贵、守备太监等人将同时力与之对抗,这岂是一个小小的知县能扛得住的?
正当沉吟,婢子在外面敲门,太太问是否在花厅摆饭?
陈充自去吩咐下人摆饭,二人从书房转出,小辈们已经等在花厅,围着陈家太太王氏凑儿,把王氏逗得前仰后合。
孩子们玩的痛快,桌上也不拘束,女孩们头挨着头说悄悄话,男孩们商量着下午的行动计划,王氏拉着许听澜的手嘘寒问暖,许听澜换上一双的牙箸给二老布菜。
做媳妇的,这样的场合总要服侍长辈,难免吃不好,沈聿看在眼里,餐后特意要了一道汤饼,陪着许听澜又吃了一些。
没心没肺的怀安早不知踪影了,他被院子里的一颗大树吸引了视线,树冠翠绿而茂密,当中挂满铃铛一样的绿色果子。
“核桃熟了!”他说。
“还真是!”孩子们围着大树唏嘘。
怀安飞奔回屋内,问爹娘:“我能不能爬树?”
沈聿夫妇十分默契的抬头,不太友善的看了他一眼。
“没事,我就问问。”怀安赔笑:“您二老真有夫妻相。”
言罢转身欲逃,忽听老爹在身后问:“你爬树干什么?”
“摘核桃!”怀安赶紧道。
大人们不禁失笑,南方的核桃七月份就熟了,但京城的多要到九月份才熟,眼下才八月初,核桃怎么会熟呢?
沈聿起身离席,牵着他的手去了园子里,想告诉孩子们万物各有时令的道理。
园子里果真有棵核桃树,并不算高大,但很粗壮,显然是一颗老树。沈聿仰头看了一眼,居然真的成熟了!唯一的解释就是附近有温泉,土壤温暖,加了果实的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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