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雅馨走在杂乱的过道里,到处是堆着的文件柜和资料,她一只手抱着资料,另一只手不停揉着眼睛,昨晚的噩梦让她睁着眼翻来覆去了大半个晚上。
她挤过两台放在过道里的打印机,这些设备很快就要搬到另一个地方,据说在郊区给他们找了一个更保密更安全的地方,艾雅馨叹了口气,抱紧了怀里的资料,这下要过上没有外卖的生活了,她决定多屯一点零食,最起码要屯上半年的。
楼外面响起一阵车喇叭声,吓了她一跳,在北方看到的那一幕又浮现在她脑海里。
“他闯红灯的!是我撞了他!”那个被逼到绝境的疯癫声音不停回响碰,那个疯子一样的家伙从车上下来,兴奋的大吼大叫,掏出电话对着话筒叫嚷着,“我成功了,我们有钱了!”
她恍恍惚惚的又看到了那辆老旧的丰田卡罗拉,用极快的度冲出路口,撞上了那个想从路口跑回去的人,那嘭的撞击声和刺耳的刹车声吓到了她,她的手机掉在地上,屏幕上出现了裂纹。
一只手拍在她的肩膀上,差点让她跳了起来,她回过神,现自己坐在会议室的后排,而王芝山正一脸坏笑的看着她。
“怎么迟到了?”
艾雅馨摸着胸口呼出一口气,“换了新手机,忘了定闹钟了。”
“我忘了你把手机给摔了,没事吧,我看你有点心不在焉的,还在想那天的事?”王芝山变得正经起来,坐直了身体。
“没事。”艾雅馨把怀里的资料往边上一放,压到了一个软绵绵毛茸茸的东西,她立刻缩回了手,在她边上的椅子上,一只灰色的短毛银渐层不满的对她咧开了嘴。
“毛毛大姐头没来?”她低声对着王芝山问道。
王芝山耸了耸肩,“猫来了就等于她来了。”
他们的前面传来两声轻微的咳嗽,环形会议桌旁的魏国声端着茶杯,回头向他们瞪了一眼,艾雅馨缩了缩脖子,轻轻将资料放在另一边的空椅子上,和王芝山一样端正的做好,开始摆出认真的样子。
“这几天,我们得到了社科院同志们的大力支持,通过数学建模和摸底抽查,我们得到了一份统计数据表,这是三个月前各省的4o岁以上人口数”
温意兰站在会议桌的最前面,投影仪将一张图表打在她后面的白色背景布上,图表用直观的柱状图在地图上显示出了她所讲的内容。
“而这是截止到上周为止,我们估算的各省45岁以上常住居民数。”
她按下手里激光笔的按钮,柱状图开始了变化。
“三个月时间,北方45岁以上人口减少了17。2%,虽然我们已经竭尽全力对网络信息进行了处理,但是,这些人还是自觉或不自觉地向南方转移——那些没有被‘鸦群’影响到的地方,‘王国’正在用他特有的方式对我们的人口分布结构造成一些非常重大的影响。”
“小兰啊,我打断一下。”
坐在会议桌前排的一个领导模样的男人举起手,然后端起茶杯。
“我们都知道最近有非常多的人移居到一些南方城市,也产生了不少矛盾,但是这些城市还支撑的住,而且从数据上看,不管南北,国内的经济形势都在在加变好,你说的这件事,对我们有什么重大的潜在威胁吗?我以为二十九局当前的最紧迫任务应该是控制和现各地产生的异常情况,现在的这个方向是不是有点浪费资源。”
他的话让前排好几个领导点起了头。
“不同的生活,会造就不同的人,而极端的生活,会造就不同的族群。”
温意兰摸了一下耳鬓的缕。
“作为一个有着悠久共同历史塑造,长期集体主义传统,以及高度自治律化社会的国家,有什么能真正击败我们吗?”
她抬起头,艾雅馨甚至觉得她的眼睛在光。
“战争,瘟疫,还是自由主义宣传?”
她摇了摇头。
“只要我们的元叙事结构仍然被大多数中国人所接受,我们作为利益的共同体就坚韧无比,而我们的对手们,早就放弃了维护他们的最基本的元叙事,伦敦有一半人不是白人血统,甚至说不好英语,纽约人只要谈论祖先,谈到祖父那一辈就基本就都是外国人了,他们甚至把吃左宗棠鸡和李鸿章杂碎当成圣诞传统,这些崭新漂亮的国家早已在内核上分崩离析。”
“扯远了啊。”魏国声不动声色打断了她,“各位领导,小兰的意思是,‘王国’作为我们境内影响力最大的异常,现在产生的影响已经不止是某个区域甚至城市的治安问题了。”
他轻轻敲了桌子,“它有能产生社会认知的撕裂,而且我们无法控制的认知撕裂,这可能比任何其他威胁都要严重,货币的数字渠道是我们国家的血管,而通过依附在我们的血管之上,‘王国’能够规避我们的反制手段,并且不停影响社会的整体健康,我们可以想想一下,如果我们的下一代人,适应了他设置的极端化规则,那么这些人将会只能生存在这样的社会里,而这样的人和正常社会的接触就像烧滚的水和油。”
他用双手做了一个爆炸的动作,“想象一下这些人走入社会的各个岗位,我们甚至没有办法阻止他们。”
“是的。”
温意兰露出一个兴奋过头的笑容。
“这是一种完美的瘟疫——改变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