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衣心里气恼,故意冷笑两声,走到他前面,张臂拦住他,却不敢像以前调笑那样对他抛媚眼,“我觉得你对我很有意见,来和你探讨一二。”
洛浦眉楷皱的很深,看红衣在风里向后拂动,至阴至柔的女子目光坚定地看他,渺渺如星火。他便是想笑出来,“我们有什么好探讨的?我欠你的,还给你了。你欠我的,也早还了。艳鬼,我们现在一清二白了。”
他想一想,对着结衣苍白下去的脸,还兀自笑出声,“对了,沭阳在,我不想说。但现在倒可以提醒你一句,当日我收你,其实是为了让你勾引沭阳,莫让他真跟着我出家了。你如今……呵,我管不了你,你要是不愿意,明日、不,现在,就走吧。”
像是一颗完整的心脏,就在他刀尖一样的话里,一瓣瓣摔成了碎片。结衣不能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可以温柔如斯,也可以薄情如斯?她刚尝到他待她的美好心思,就被他决然离去的残酷打败。梦像大雾一样散去,她心中迷茫。
她哑声,心真的被他几句话戳冷了,“我做错了什么?你要对我说这样的话?就因为我在酆都时把你推下忘川么?洛浦,我确实做错了,我也在努力弥补。但那是我娘亲……她为了找我在摆渡,已经几百年了,我怎么忍心把她推下水?”
洛浦不说话,只是以一种清冷的眼神看她。
结衣手掩面,声音低颤,“当日你对我誓,不许我害人,也不许别人害我……这些,你都忘了么?”
洛浦眉峰一挑,顿悟般似笑非笑,“我怎么觉得,你这口吻,像是在挽回情人?”
结衣心中羞愤欲死,却坦然看着他,轻声,“不可以么?”
洛浦微笑,“可以,”目光冷下,不再笑了,“不过我们以前关系不错,我就提醒你一句,如果有人要变心了,你最好别理会,非但挽回不了他,你的风度,也会丢得一干二净——不过我觉得我这话没意思,艳鬼行走人间千年,只爱一个苏慕清,啊你脸色怎么变了,我说错了么?”
“……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结衣难以置信,往后退一步,一直在揭她的疮疤,毫不留情。
洛浦看她半天,走过去,俯身在她耳边,柔声,“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他撩起她耳边一绺垂,语气亲昵无比,像是以前一般。
结衣心中恍惚,就听他的声音在下一刻变冷了,嘲笑着离身,“你以为我还会这么说?!”
洛浦冷眼看她,“不错,经过此次生死,许多方小说西,我算是看透了。艳鬼,如果不是我本事厉害,你会想追随我吗?你跟着我,不过是因为我能保护你,如此罢了。”
不是……他在歪曲他们当日的约定……结衣心中拼命否认,心荡神摇,几乎站不住脚。
她没有那样不堪的。
她回头,看到他背对着她,重走入了黑暗中。咬牙,追上去,拉住他的手。
洛浦迅抽离,却被结衣紧紧握住,听结衣一句清亮的话,“是,我曾经,为了苏慕清倾尽年华,海角天涯。洛浦,你一直不信。其实,我也能为你倾尽年华,海角天涯。……即便你一直不醒来,我也不会抛弃你。”
洛浦身子僵硬,别目,不与她对视。长久的沉默,在他们中间流转。他才现,结衣这种执拗的艳鬼……拒绝起来,真的很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嗯,明天周一,例行休息一天。
☆、将离
在很长的岁月流转中,洛浦都不明白:爱,有多爱呢?恨,又有多恨呢?
是什么力量可以让艳鬼流浪人间千年,又在短时间内突然放弃?
但那些,都太遥远了。他恐怕再没有时间去了解了。微微怅然下,看到结衣的眼泪,在细瓷面上滴落,一滴滴,像要把他的心也捂湿了。莫名想起那天渡魂时,他艰涩地一步步离开青楼。
沿着那铺着红木地砖的楼廊慢慢向前走,身姿细袅的姑娘们纷纷让路,她们穿着各式颜色各种花式的衣裙,粉红,黛绿,缃黄,流潋紫,深秋香,翡翠,月光白,艾绿,藕荷红……动人而鲜亮的颜色,让人心情无端沉静。
推开门,揭起长帘,看到天地雨如注。
夜雨下,结衣静静站立,望着他。她轻盈的脚步迤逦行来,艳红裙摆拖曳悠长,在雨地中出沙沙响,远比檐角碎铃、湖心溅雨声还要好听。
后来呢……她走过来,紧紧抱住她。他从她肩头,看到天上引魂长河着璀璨醉人的光芒,美得惊心动魄。
此时,他好怀念那时候。远离尘嚣,美如诗画。
此时,他看到结衣哭,就好像心口被剜了一块肉般,她哭得他心头一直抽疼。她站在铁树下垂目,让他突然有一种疯狂念头——想要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说自己错了。
但没有这个机会。
他垂在两侧的衣袖才颤动,就听少年冷静内敛的声音响起,“师父,结衣?你们要去哪里?”
结衣忙擦干脸上泪,故作无事地抬头看铁树,叹曰,“不知道铁树什么时候能开花呢?”
“……”洛浦望她一眼,忍着没笑出声,低声,“我们先放下私人恩怨,不要吵了。找到夏之昕才是最重要的。”
结衣无话,洛浦愿意跟她和解,当然没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