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去一直求着那位公子,她又不能抛下洛浦独自去。她本事不够好,是她的错。
柔声,“不怕,这是在酆都城门口,来往的奇人很多。会有人帮我们的,洛浦。”
她声调柔美,额头抵着额头,怔怔地看他紧闭的眼睛。她伸手碰他的眼睫毛,又浓又长,摸上去痒痒的。她看着看着,就嘴儿轻扬,笑了起来。
她抱着他,合着眼,神思恍惚,感觉光阴飞逝。
似乎到了一处山间,她撑着伞立在悬崖边,天上下着雨,落在幽谷中,烟雾缭绕。
“结衣、结衣。”她回头。
洛浦白衣如雪,仍是初见时的场景,乌而长目,顾盼烨然。神情坦荡慵懒,眉间荡着山水重逢的温情。
她板着脸,闻到他身上的香气,嗔道,“你又去了青楼?”
洛浦看着山中风光,尘嚣如画。笑意微微,心事默默,向她招招手,“过来。”
红衣迤逦而行,曳曳走过去,身上环佩叮当,眉眼入画。
他探手,搂她入怀,山色苍然。
梦外的结衣,轻轻笑出声,心中从所未有的恬静。她抱着洛浦冰凉的身体,不敢睁开眼。泪水,从眼缝淌下,掠过面庞,滴落到洛浦的脸上。
三千鸦杀尽,与君到天明。心中下着一场雨,既怕雨一直不停,又怕雨突然停了。她忧心来伤怀去,到底该怎么办呢?
“洛浦……我看到天地浩大,你我共看一场大雨……那,到底是什么呢?”
又过了许多天,酆都常年阴沉,她也不晓得是过了多少时日。直到城门口,来了几个道士。
看着狼狈的他们半晌,脱口而出,“是洛浦和那个艳鬼?”
结衣费力地抬头,模模糊糊中,似乎看到了当日追杀她和洛浦的道士。她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爬过去,弱声求道,声音沙哑,“你们救他吧,要我做什么都好。”
这些日子,只要有路过的,她便都要求一遍。什么脸面,才是不重要的。
此次她本也没抱希望,谁知那帮道士沉默许久,为的轻声答,“好。”
刹那间,天地有了暖色,大地复苏。
☆、长行
沧州古郡,夜深雾重,打更的年轻人走过,敲钟铜锣,手上灯笼映出的火光,照在墙上,摇曳明灭。已经很晚了,城里大数人家都已入睡。他睡眼惺忪,转头也正打算回家睡去。
突然瞪大眼,面露惊艳地望着前方。
幽蓝色的浓雾里,一个红衣女子妖娆步出,眼儿媚,踏莎行,腰肢款摆,这副媚姿,便是瞅上一眼,打更人从心头开始酥,立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她走到打更人面前,眼底轻含露骨媚笑,伸手摸他的脸,笑道,“奴家赶夜路走了很久,相公行个方便罢?”
“如、如何方便?”手中灯笼、铜锣掉地,打更人咽口唾沫,望着女子衣衫半解下的酥胸软如轻雪,凑过来的朱唇,含着丝丝芬芳气息。
“……这般方便……”女子柔声,手搭在他肩上,本是柔媚的笑脸,下一瞬,眉间的朱砂蓦然血红,脸上也胜出狰狞怨气,手指伸长,掐进打更人的胳膊上,鲜血汩汩滚出。
打更人腿软,想要逃跑,却才现身子连动都动不了,只有干燥的嘴唇能喊出微微两句,“救、救命!”
“放心,官人,”红衣女子脸上的怨气遮住了她的绝世芳容,声音里的笑更让人心酥软,一口香甜的气,暖暖地喷在他耳边,“唔……这里,没有旁人能救你……”
城门下的阴影处,衣衫凌乱的女子紧紧压着粗布滥服的年轻人,即使走过去,也只会以为在行什么香艳之事。
“救、救命!”打更人的呼喊声紧促凄厉,像被人掐住喉咙般,那样骇然。
一道金光打过来,女子一声轻呼,被力道扯到一边地上,许多符纸在她周围排开阵,许多个道士把她围在中间。女子长披将而下,嘴角溢出血丝,手撑在地上,半晌没动。
出手救人的道士向前走几步,对害怕得腿软的打更人行个礼,“小哥莫怕,贫道乃青云山青云观的大弟子,追这只艳鬼已经许久。今日小哥受惊,实是我等的过错。”手中拂尘往后一扫,介绍,“他们都是贫道的师弟。”后面一干道士集体含笑行礼。
那打更人咽口唾沫,见危险解除了,才颤声问道,“青、青云观?是沧州不过百里的那个道观?”
“不错。”
“啊……我们都以为那个道观是骗吃骗喝的,原来是我们错怪了,”打更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眼睛一直不敢看那个被捉住的女子,“师父们是要进城化缘吧?今天已经晚了,不妨先到我家?等明日……”
“不必麻烦了,”仙风道骨的笑容,乎俗世外,“我们先要把这个艳鬼带回道观,请师父处理。麻烦小哥了。”
一直听他们说话的艳鬼,摸摸嘴角的血迹,微微笑。
离她近的小道士低怒,“你笑甚?”
“一群欺世盗名的道士,难道还不够好笑么?”艳鬼眼中全是嘲讽之味,呸地往地上吐一口,“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洛浦会判师下山!这种地方,呆不呆有甚意思。”
不错,这艳鬼,正是结衣。
青云观驾驭许多鬼怪,其中却从来没有过艳鬼。他们需要从这只艳鬼身上,研究许多灵异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