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时压根忘了,洛浦若死了,对自己百利无一害。
洛浦被她掐手心掐的“嘶”一声咧嘴角,警告地瞥她一眼,才对老鸨笑笑,“我只是要准备一下,今日不方便。改天吧。”
老鸨怀疑地看他,皮笑肉不笑,从袖中扔过去一个瓶子。
洛浦一把接过,倒出一颗药片吞下,脸色才好了起来。听到老鸨慢悠悠地说,“洛公子你心知肚明,必须听我的话,否则……”呵呵笑,却不说了。
洛浦也笑,淡声,“洛衍知道你这样利用他的手段,也饶不了你。”
结衣和青容一起迷茫——这中间,到底是牵扯了多少事啊?!
☆、非人
屠绝鬼气,苏醒人魂。
人世这样绚丽多情,鬼界又那样寂寞无望。在天命攸归中,若是一曲往生咒,可以跨越生死直达人间,该是多少孤魂野鬼的期许。
若是她为鬼时,倘若有人、哪怕有那么一个人,愿意念“往生咒”为她脱,为她洗去一身污点——她也不会落到这个境界。
但能念起“往生咒”度魂魄至人间的,必是修为高强之人。且即便是这许许几人,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与阎王抢人,也要耗去不少灵力。
而洛浦……居然答应了那个老鸨,且以生命起誓。
结衣撑伞斜立,一树合欢花在身后簌簌飘香,雪白的花瓣落了她一身。白与红交相辉映,白的纯粹清澄,红的火热绚烂,让人一望定睛。
她望着洛浦的房舍,低眼不语。这三天中,她望眼欲穿,也没有看到他出门。等来的,却是另有其人。
苏韵在她身后,也不知看了她许久,才涩涩开口,“二叔看不到的地方,你看着他呆;洛浦不在的地方,你也是失魂落魄。结衣,你未免太多情了些。”
结衣虽然身形纤细柔软,眉眼间的神情却是坚毅果敢。她本就是心中空然,如此听苏韵说话,只会心烦意乱。不耐道,“那便麻烦你舍弃了我这多情女子,寻一个专情人。你二人如何如何,我也只会从心底真切地祝福。”
苏韵松弛的眉眼皱起,声调急,“我不是那个意思——”
结衣好不耐烦,身子一拧往前走半步,回头瞥他一眼。即使她本无意,那眉波中的风情早已深入骨髓,“苏公子,你成熟些好不好?我连人都不是,你干嘛要喜欢我?!”
苏韵呆呆地望着她姣好的容颜,一勾一划,都是入画般的精致。他眼里有哀伤,可她又是真真正正的不屑——或者可以说,她不想懂。
不知为何,绝望浮上心头,又升起另一股冲动。让他拉起她的手,往自己心口贴去,“你问它罢!喜欢是需要理由的么?”
当是时,苏慕清正巧捧着一卷书出门。经过小院时,听到这边的争吵声。随意瞥目而视,见到是自己的侄子拉着结衣姑娘,牵牵扯扯。
他稍愣,心里有些古怪的别扭。但想到苏韵终于有喜欢的“女人”了,顿时大慰。便不由驻足,往那个方向多看了几眼。
结衣姑娘是洛浦的表妹,若是能与苏韵成亲,便相当于拉拢过来洛浦了。嗯,这门亲事不错,大哥必然极为欢喜。
再看结衣的相貌,古人常形容女子“眉目如画”,正是为她所备。再要找到比她更好看的,怕也不多。那通身的气质,尖锐的性格,想必能让性子软弱的苏韵收敛些。就是这姑娘,如果再“良家妇女”一些,就好了……
苏慕清边好整以暇地看着,边在心里随随便便地评论。
阳光仿若明纱,穿透那一树繁花如雪。伞下的红衣姑娘,眉心刺血,若黑绸,唇若红樱,肌肤胜雪,漂亮的极为张扬。轻灵翩然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显得——
苏慕清手中书卷掉地,平静的脸色,慢慢透出惶惶的苍白色。
他愣愣望着那个方向,伞下站立的姑娘,再如何漂亮如何耀眼,映照在地上,也是空荡荡的。像一颗石子明明落到了水里,硬是没有溅起应有的涟漪。
她没有影子!她没有影子!
许多片段从脑中回放,快闪过——
“这位是父亲大人提起的长休道长,还有他的徒弟,沭阳。旁边的姑娘叫结衣,是……洛公子的表妹。”
“……慕郎……奴家不爱自重。”
“苏公子……有人欢喜了你很久很久……她想杀了你……可她又不是人……你能不能也欢喜她呢……苏公子……对啦,你喜欢的是夏之昕……还不是她……又不是她……总是不是她……”
现在,他看到她在花树下的身影,绰约美好,却没有投映在地上的影子!
……那么,她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慕清放在身侧的两手隐约抖,心里惊起狂风骇浪,几乎要淹没自己时,又有一种冷静自持在克制自己。面上不动声色,慢慢地往前走去,想看得更真切些。
在洛浦门外,一人一鬼的争吵声越来越大。终于门“吱呀”开了,出来的是面无表情的少年沭阳。那一双黑琉璃般的眸子,冷然望着他们。
苏韵觉得自己很没度量,被结衣一挣,放开了她的手,歉意道,“是在下吵了洛公子的清修么?抱歉。”
结衣眼眸亮起晕然光彩,望眼欲穿地望着那道门,又很失望,“洛浦还没有休息够啊?”虽然做法事要耗精力,但连吃饭的时间都省了——也太夸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