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偏偏不喜欢去别人家里做客!你杀了我吧,反正我也不是没死过!”先前还在做着小女子姿态的结衣,这一瞬,又像个无赖般,做泼妇骂街状。
苏韵先是怔然,后想明白先后,也不由失笑。这个女鬼,很懂得“审时度势”啊。
没想到洛浦一句轻飘飘的话便堵住了她,“负你的人不正是姓苏吗?你这个女鬼当得不称职,我便来告诉你,这如今天下,最有权势的苏姓,便是他们家了。”
他手随意指指苏韵,望着结衣怔愣白的脸色,微笑,“看你这穿着,死前家里挺有钱吧?能欺负你的苏姓,也肯定是数一数二的了。嗯,其实我那符时日一长,会自动失效。你要想走,我也拦不住你。……青山绿水,再会吧。”
“我跟你走。”结衣向前,眉心滴血,红衣飞扬。
那一刻,苏韵心里生出许多想法,可后来一一镀去,他只记得她的美,如朝阳初起,晨曦破空,明艳不可方物。
艳鬼仍是鬼,不能见天日。天刚蒙蒙亮,结衣脸上便渗出汗滴,隐约透明。她心中慌乱,往洛浦和沭阳的方向瞄去。
走了一程路,洛浦的步伐和开始时一般悠闲,他的小徒弟跟在他身后,听着他指点山河般的教诲。
“沭阳啊,你看这青山多妩媚,风光多美好。你还年少,要及时行乐啊。”
“为道要隐忍克制,不能忘乎所以。师父,徒弟不需要及时行乐。”
“沭阳啊,那都是说给外行人听的。你想玩的话,谁知道啊?”洛浦苦口婆心地教诲,碰上结衣吃惊的目光,眼睛一亮指着女鬼道,“沭阳啊,你正是少年冲动的时候,看到那艳鬼那么好的身材,就没有别样的情怀吗?”
苏韵手放在唇下,重重一咳,开始怀疑这真的是传说中受圣上器重的“长休道长”?!怎么这样不靠谱……
结衣虽然也和他想的差不多,可她更关心的是——天快亮了……
就听沭阳平板的回答,“我没有别样的情怀,师父。”
☆、日光
洛浦扼腕,甚至怨恨地瞪了结衣一眼,垂头丧气地低下头,终于结束了对徒弟的说教。然后红衣一掠,结衣走到了他身边,眼神谄媚地望着他笑。
柔弱无骨的手搭在他胳膊上,声音甜腻腻,“道长……天亮了……”
洛浦凤眼微扬,升起了然之色,却狡黠地道,“天总要亮的。”
结衣大急,真想狠狠踹他一脚,怎么有这么欠扁的人?
还是苏韵上道,想了想,去街头买了把纸伞递给她,尴尬笑,“不知道这个有没有用?”
结衣手中转着纸伞,微吃惊地望着苏韵。秀丽温雅,眉清目秀,没想到心地这样的……傻缺。她本是很不屑,想这一把普通的纸伞有什么用?太阳出来了还是什么都挡不住!
可对着苏韵清和明亮的眼睛,她心口被什么堵住般,说不出难听嘲讽的话来。
洛浦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感兴地眯了眯眼。在结衣耳边轻语,呼吸浅薄连绵,“不是吧……两次都看上姓苏的男人?”
结衣白他一眼,恰此时,一缕阳光从云雾中散开,照下来。结衣惊呼一声,刷的撑开那把二十四骨紫竹伞,这还不够,她蹲□便躲到洛浦身后,似乎这样就能挡住阳光。
洛浦手在伞上按了一下,念了个咒,似笑非笑地回头,瞥瞥还蹲在地上的女鬼,“艳鬼,刚才不还喊着让我杀了你么?怎么如此胆小呢。”
并没有想象中的灼烧感刺到身上,结衣放下了心,慢慢站起来,神情微微怔忡,仰头看着日光暖暖地照下来,撒在她血红的衣衫上。可又像是隔着什么东西,并没有让她真正碰到阳光。
在那一缕阳光后,更多的阳光从云雾后散出来,天光大名,街巷变得热闹起来。
许多年,她都没有见过阳光了。如今撑着伞,重沐日光下,恍若重生般,不可置信之余,也对洛浦存了感激之心。伸出手到伞的边缘,想摸一摸那金色光芒。
刺痛感从指尖传来,烧焦的糊味刺鼻。她吃痛,手指被苏韵握住,收了回来。
“结衣,你疯了么!这也能尝试?”苏韵沉痛的目光盯着她,实在难以想象有这样大胆的女鬼。
结衣却是怔怔地偏头,“你叫我什么?”她好像看到多年前,白衣少年倚着修竹,对她微笑,对她伸出指节修长的手指。
苏韵本来惊痛的神情变得赧然,眉目稍微低垂,吭哧半晌,烧红一直延续到了耳后,低声,“你不就叫‘结衣’嘛。”
洛浦好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你们就不要在那里春了……艳鬼,我警告你,白天在外面不要丢了你手中那把伞,否则真的灰飞烟灭了不要找我。”
闻言,结衣还没表示,苏韵倒是很紧张,“要不,我们多买几把伞?”他拜托似的向洛浦拱手,“长休道长,你就多施几次法吧,以防万一。”
洛浦瞪他,皮笑肉不笑,“你以为我这是过家家?”
至此,苏韵再不敢多话。却是一路担忧地望着结衣纤瘦的身影,就怕她不小心丢开了手中伞。
结衣一点也不在乎,撑着伞跟在洛浦身后悠悠地走,腰肢款摆,媚态尽泄。有被吸引的男人看过来,她便抛一媚眼过去。待人回过神,她已经娇笑着随苏韵和洛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