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氏吭哧吭哧笑,打趣她道:“你呢?这么多年了,还看不厌你的张相?”
谭昭昭笑而不语。
他不负她,她自不会负他。
武氏斜了谭昭昭一眼,说了声没趣,感慨地道:“还是得有事情做。我如今方能懂得,以前的太平与薛绍,那般的深情,她终究还是再嫁了人。后来太平可曾忘了他,我不敢断定,但她与上官婉儿L一样,都不是困囿于情情爱爱之人。她们有正事做,像是我现在一样,学堂的这摊子事,许多人都觉着我们是在
玩闹,可我做得很起劲,觉着自己除了武这个姓氏,还有那么点用处。”
谭昭昭笑着挽起她的手臂,道:“有用处的武姓娘子,事情都做完了?那么多的账本摆在那里,你要拖到何时去?”
武氏佯怒,哈哈笑着随着谭昭昭回屋去盘账了。
两人一进屋,就直忙到天色暗沉下来,武氏抬起头,转动着脖子道:“时辰不早,我得回去了。”
谭昭昭道:“夫人离得远,你先走,我来收拾。”
武氏也不推却,起身离开,留下谭昭昭收拾着账本。
谭昭昭将账本收进匣子中锁好,放在木柜里,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以为是武氏拉下东西回来了,笑着道:“又丢了什么?”
屋外安静了瞬,有人很快答道:“丢下了你。”
谭昭昭眼中浮起了笑意,转过身看去,张九龄立在门口,负手看着她笑。
“怎地这般早就回来了?”
谭昭昭放好匣子,朝着张九龄走去,他上前几步进屋,携住了她的手:“天色已晚,我来接你回府。”
张九龄常年练剑,手掌温暖干燥,略有薄茧,很坚定有力地牵着她往外走去:“回府去没见着你,想在府里等着,着实冷清,便来了学堂。”
谭昭昭笑问道:“阿拯呢?”
张九龄道:“他差了千山来回禀,说是与同窗去了西市玩耍,要晚些归家。”
谭昭昭道:“这小子,成日玩得不想归家,我看他是皮痒了。”
张九龄道:“我有交待过学堂的夫子,他敢不完成功课,我只会罚他。他不在,也是好事,省得见到他头疼。”
叛逆的少年张拯,处处惹人嫌,谭昭昭听得乐不可支,道:“高三郎上次来学堂,他很是不解问我,为何学堂的学生都很乖巧,他却很想要揍阿拯?”
张九龄亦笑了起来,道:“阿拯人憎狗嫌,高三郎既然稀罕,就让他多去几次。”
谭昭昭听到无语,高三郎多来了几次,张九龄开始嫌弃他来得太勤,吵到了他们的亲近。
回了府,张九龄也不急着进屋,趁着月上天际,朦胧的月辉洒在庭院的繁花上,与谭昭昭在花间穿梭散步。
“昭昭,朝堂的争论,有了结果。”
谭昭昭猛地看过去,紧张不安地问道:“如何了?”
张九龄手上些微用力,握住了她的手,那股歉疚,止不住地上涌,道:“陛下着我整理谏言,拟定为律法规矩,作为吏部选拔考核官员的标准。补阙的差使撤销,官员的任命等一应差使,全权归为吏部。”
谭昭昭瞬时大松了口气,脚步都几乎站立不稳,千言万语,皆化作了一句:“那就好,那就好。”
张九龄拥住了她。愧疚地道:“昭昭,终是让你受惊吓了。”
谭昭昭头抵在他的胸前,左右摇了摇:“大郎,不全是因为这些。”
张九龄要是落败,罢官流放贬谪,不外乎这几种。
最惨的
便是流放,她与张拯都要一并前去。
流放之地向来都是岭南道,他们本身就来自岭南道,最难处,在于走到岭南道的艰辛。
朝堂选拔官员能摒弃举荐制,安禄山与史思明杨国忠他们,永无走上朝堂的机会。
李隆基昏聩以后,朝堂局势会变得如何,谭昭昭不敢断定。
至少现在看来,掐掉了安史之乱的苗头,这才是最令她高兴得想哭之事。
张九龄安慰着她道:“贫寒士子,远比有门道的多,陛下也在防备,一方权势过大,会影响到他的江山,故此会支持我。高三郎暗中出了不少力,下次来时,给他酒酿煮蛋里,再添加两只蛋。”
谭昭昭大笑,道:“你就这么谢他?”
张九龄抬眉,道:“他是大唐的子民,官员,这是他应做之事。高三郎,哼,他在长安可是家财万贯。”
谭昭昭恍然大悟道:“对啊,我怎地忘了他,学堂缺钱得很,得要让他拿出来!”
张九龄笑着点头,两人一起算计完了高力士,他突然紧紧拥住了谭昭昭,颤声道:“昭昭,其实,我并非如你所见到的这般淡定,我还是害怕。”
谭昭昭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砰砰跳动不停的心,就这么静静陪着他。
他会软弱,他的弱点,便是必须跟着一道前去的他们母子,流放之苦,他们都亲眼见过。
“我数度想要放弃,昭昭,你从未露出过任何的软弱,担忧,是你给了我力气,让我义无反顾向前。”
还有高力士,若非因为谭昭昭,他不会在一旁帮手。
毕竟,高力士是举荐制的得益者。
张九龄细细地亲她,眼中满是温柔缱绻:“昭昭,若是没有你,我会如何呢?”
谭昭昭抬起头,望着他笑靥如花:“你还是张大郎啊,可能这条路会走得很艰苦,但你不会放弃,就算会因此被罢官,被排挤,你也不会退缩。你就是你,是张九龄,会名留青史的张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