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下,李章回头去看皇后,道:“我们很久没有这么在宫里走一走。”
“圣上日理万机。”皇后也抬头看向了李章,她走得慢,这么一段短短路程已经让她脸色白。
李章抿了抿嘴唇,朝着皇后伸出手:“你扶着我。”
“要往哪里去呢?”皇后闭了闭眼睛,她扶住了李章的手,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只是不在宫殿里面,我与阿英,是不是可以暂时丢下皇帝和皇后的身份。”李章认真地看着她,“我们是夫妻。”
“所以?”皇后抬头去看李章,却只觉得太阳晃眼,只能撇开目光看向了远处的朱红色宫墙。
“我会对你好。”李章语气有些惆怅,“尽管你或许都不想相信——但我会对你好。我知道安国公府做了许多你不喜欢的事情,但那是你的娘家,是因为你我才愿意去包容他们。我不希望这世上有任何攻击最后会落到你的身上。”
这话听得皇后想笑——但她却没有力气,只好扯了扯嘴角,用力握紧了李章的手让自己继续站住不要倒下去。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恨。”李章回握住了她的手,语气称得上深情款款,“阿英,将来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儿女,仙仙或者是因为……她与我们的缘分还不够深。我们一起往前看,不要再困在从前了,好不好?”
皇后借着他的力气稳了稳身形,心中满满全是嘲讽,但面上还是露出了一丝笑。她道:“圣上说好,那便是好。”
“不过既然你已经下旨褫夺了安国公夫人的诰命,那也别收回来了。”李章语气轻快了一些,“朕想着,之后那王昭仪生下的孩子就干脆就改了玉牒,放到你膝下来,也算缓和一下你与娘家的关系。常人都说家和万事兴,安国公府再如何,也是你娘家,这血缘关系千丝万缕,与其让他们在外面败坏名声胡说八道,不如安抚一些。”
“倒也不必。”皇后语气淡淡,她没有去看李章,而是看向了长宁宫的方向,“我没有夺人孩儿的爱好,何况王昭仪心高,说不定要为着这事情闹起来,到时候更难看。”
“去母留子便是了。”李章语气肯定,“安国公府当然也会希望这孩子将来能养在你膝下。”
“那就给淑妃。”皇后转了身,语气中的讥讽显而易见,“那也是安国公府送进来的女人,那就让安国公府得偿所愿一次。”
李章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上前去拉住了皇后,轻声道:“那就按你的意思,让淑妃养着,索性淑妃与你关系也好,将来安国公府也还是会觉得你还是向着他们的。”
皇后顿了顿,深深看了李章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从乾宁宫方向跑来了一个内侍,他急急忙忙冲到了李章面前,手里捧着奏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口齿伶俐道:“圣上,八百里加急,从西边来的战报。”
李章眉头微微皱了皱,拿起那奏折,为难地看了一眼皇后,道:“朕先去乾宁宫,阿英你好好养着身子,宫中事情交给贵妃或者淑妃,你不要累着了。”
皇后笑了一笑,往后退了一步,道:“圣上不必担心,国家大事要紧。”
李章匆忙回去了乾宁宫。
皇后在树下站了好一会儿,才招手让宫人们抬着肩舆上前来。
不过短短的一段路,她是走不动了,就算坐在肩舆上面都觉得头昏眼花。
仰着头看着天,碧蓝如洗,万里无云,阳光刺目。
已经是下午了,快近日落,西边天际有层层叠叠的云,翻滚着奇妙的形状,被阳光裹上一层金边。
“请太医来吗?”一旁的女官担心地问。
皇后闭上眼睛,然后摆了摆手。
女官眉头紧皱,但并不敢劝下去了,只一路安静地跟随肩舆回到长宁宫。
江画听着外面动静从偏殿出来,便见着皇后从肩舆上下来,然后慢慢地扶着女官往殿内走。
看到江画,皇后嘴角扯了扯,抬手免了她行礼,又示意她先进去殿中,然后便由宫人女官们一起扶着往寝殿去了。
这情形让江画觉得有些不安,皇后自从在元山宫病了之后一直脸色不好,后来回宫之后更是有长乐公主的事情,这简直就让皇后根本起不来,后来虽然强撑着起身了,但现在看起来简直比之前卧床时候还要更糟糕……
她不知道皇后究竟是什么病症,虽然之前在元山宫时候听说了是妇人病,但……妇人病能到这样程度,如若是当时生公主时候遗留下来的,当初生下公主时候到底是什么情况,皇后怀孕在宫里从来都是太医院最重要需要看顾的事情,怎么会难产?就算也是意外天注定,那这之后留下了妇人病,李章知道吗?
这些问题想得她有些头晕,想得多了都不敢太往深了去想。
她抬眼看向了寝殿,里面宫人进进出出忙忙碌碌,面上神色都带着几分惊慌。
皇后并没有叫太医过来,宫人脸上这样神色,是因为皇后出了什么事情?
江画想到这里边朝着寝殿走了两步,正琢磨着要不要进去问一问时候,便见着皇后身边的女官出来了。
女官看到江画,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些笑容来,道:“皇后娘娘请您进去说话呢!”
“娘娘没事吧?”江画忍不住问道。
女官抿了抿嘴唇,勉强笑道:“皇后娘娘没事,娘娘先进去吧!”说完,她便后退了一步,行过礼就朝着侧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