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显然并不计较江画的冷淡,脸上堆着笑就请了江画进到云韶宫内,穿过云韶宫中那花团锦簇的园子,便来到了花厅外头。
云韶宫的花厅原本就是用来赏花用的,一面对着的是池塘,一边对着是花园,站在厅中能把云韶宫前后都看得清楚,是聊天谈话的好地方。
上辈子江画便是常常与贵妃在这花厅中说话的,一来是这儿景致的确极好,一年四季总有美妙可观之处,而来也就是这里谈话放心,不怕有人来偷听的。
进到花厅中,江画便看到贵妃已经站起来,两人这会儿身份上还没分出个高下,江画这个淑妃也还没到需要仰仗贵妃鼻息过活时候,故而两人只相互见礼,然后就坐下了。
贵妃让人上了茶,口中笑道:“这是江南今年刚进贡的茶,妹妹尝一尝可还喝得惯?”
江画接了茶抿了一口,然后放在一旁了——茶的好坏她品不出来,上辈子她倒是努力学过一二,但只是略知皮毛,再加上这对她来说实在也只是解渴的玩意,从心底里就不怎么在意,所以喝不喝得惯也就只是苦和不苦的区别。
如若是上辈子的她,大概是要顺着贵妃的话僵硬地顺着说这个茶的好坏了,但现在江画懒得在这事情上多纠缠,她出身摆在这里,要是能真的说出一个一二三四来,何至于是卖身进了安国公府,又当做奴婢送进宫来呢?更何况这茶显然只是引子,茶之后的话才是贵妃想说的。
于是她抬眼看向了贵妃,道:“我没喝过什么好茶,娘娘说这些茶之类我也不懂的。”
贵妃倒是不怎么在意江画这么说,她面上笑容半点没减,道:“将来妹妹得宠,便有许许多多的好茶可以慢慢品尝了。”
这话听得江画只觉得有些乏味,她连宫里都不想多呆,还琢磨着要出宫去呢,这好茶坏茶和她又有什么联系?
见江画仿佛兴致不高的样子,贵妃面上拂过了一丝诧异,但很快又恢复到之前的热络:“昨天妹妹封了淑妃,今天晚上圣上应当就会到妹妹的宣明宫去了,我怕妹妹年纪小许多事情还不知道,特地准备了些东西要送给妹妹。”一边说着,她便让人抬了个箱子过来,放在了江画面前,面上笑容几乎可以算是和蔼可亲了,“妹妹倾城容颜,必有后福的。”
这箱子抬过来,倒是让江画慢半拍地想起来上辈子的确也有经历过这么一件事——贵妃给她送过一箱子的春宫图,为的是让她好好伺候皇帝。
上辈子她是羞到不行,几乎落荒而逃了,接着就是被皇帝宠幸的那天也是羞愧难当不敢抬头,最后这事情是当做事被贵妃当着皇后的面还说过好几次的——现在回头想想,倒是觉得平平常常没什么感觉了。
也许是因为十几年过去事情都经历过了,连孩子都生了,以她如今心境再看这一箱子东西,便心如止水:区区春宫图有什么好羞怯的?
于是她便大大方方地谢了贵妃:“多谢娘娘惦念着。”
贵妃笑道:“不打开看看?”
江画想了想,又琢磨了一会现在她应当有的反应,还是顺着贵妃的意思打开这箱子看了看,这一箱子的春宫和上辈子没什么不一样,还是画风大胆颜色鲜艳动作豪放。
这么一看,她倒是又想起个事情来——这会儿她是得了封号,但其实还没和皇帝李章上过床啊?
以她上辈子经历来看,她仅有的几次和皇帝李章同床共枕行周公之礼的体验并不算太美妙,这辈子她还琢磨着想出宫去——这床能不能不要上?
这显而易见的走神看在贵妃眼里便觉得她还是羞怯,于是贵妃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想来等会儿皇后娘娘也会给你派个嬷嬷,这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害羞是真的不害羞,江画这会儿回过神来,还是顺着贵妃的话露出了一个羞怯的笑。
她现在不打算和贵妃起什么冲突——若是从上辈子已经经历过的事情来看,贵妃将来就是后宫中的赢家,倘若她要是一时半会出不去,实在没必要得罪一个将来一定会有权有势的人。
看着贵妃已经先定下了这羞怯的基调,江画便也就装了怯懦模样,顺着贵妃的话聊了会儿,从云韶宫的花聊到了长宁宫的树,把宫里面花草树木都说了一遍,最后话题落到了皇帝李章身上。
“妹妹颜色好,圣上是最怜香惜玉的,否则也不会这样就封了淑妃。”贵妃语气中带着几分莫名的得意,“想来今日过后,宫中要指望妹妹过活的人就更多了呢。”
这话要是让上辈子的江画来听,大约也就是个羞怯低头不知如何应答的结果了。
只是现在的她,羞怯这两个字已经抛之脑后,再听这话便琢磨出一些不同来——比如那句“也不会这样就封了淑妃”,她现在去回想自己这淑妃的名头,其实是奇怪的。
按照宫中常有的惯例,以及她经历过的丽妃的例子来看,或者是进宫定下位分然后慢慢升,或者是宠幸之后给位分,不管具体是怎样来分,总之在后宫中得个妃位并不容易。
她从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会儿想了一想,便觉得奇妙。
第一,她封妃之前是在皇后王氏宫里做宫女的,还是安国公府里送进来给皇后王氏的——具体送给皇后用来做什么,她这会儿想不起来,脑海中也搜刮不到任何有关这件事的记忆,只能推测要么是安国公府想着皇后年纪渐长,送点人进来让皇后继续拉拢皇帝固宠?或者是其他的她想不到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