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喟叹,她又看向了远处,这漆黑夜晚,所能辨出的只有那些被风吹雨打变得无法辨别的深深浅浅的影子。
不似白日里那繁华雍容,也不似旧时年月中的从容安逸。
她心想着自己进宫至今十几年,从来都是安分守己的——她不争不抢,她知道自己没那本事,也没那份算计,她总想着这辈子是淑妃还得了个儿子是天大的福分,皇帝不会亏待了一个后宫宫妃,将来还有儿子可依靠,所以她万事知足,她总是想着,只要等儿子长大了,便能熬出头。
所以她万事都能忍,她心中有期盼。
只是,或许老话才是对的,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她总想着靠别人,所以才会万事落空。
从夫,她的夫君是九五之尊,这后宫中美人辈出,她就算再顺从、再依从,也不过是后宫中普通的一个,无甚特别,也无法依靠。
从子,她含辛茹苦养大的亲子李俭,如今得封纪王,志向远大,谋算深远,一心只为太子之位,已经无数次怨恨她身为母亲无法给予他任何依靠,甚至已经认了旁人做养母。
种种灰心江画此刻已经不愿多想。
浸淫宫中这么多年,她哪怕什么都不懂,但也已经有了一些察觉。
就仿佛这风雨将来之前,蛾虫飞得低,池塘中的锦鲤也都纷纷浮上水面。
她的儿子,她十月怀胎生下的李俭,将会在这场她几乎没看懂的夺嫡之中惨败——尽管他不愿意认她,尽管他已经喊着别的女人母妃,可她还是不愿他因此获罪甚至丢掉性命。
要怎样才能救他呢?
江画摸着袖中已经被体温捂得温热的生金,闭了闭眼睛。
后悔吗?
她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倘若能重来一次,倘若这世上有能后悔的灵丹妙药,她会吃吗?
雨越下越大了。
她慢慢踱到床边,缓缓地坐下。
这宫殿之中太安静太安静,她也早就习惯了这份安静之下的孤独。
闭上眼睛,她艰难地把生金咽下。
晨钟。
江画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淡蓝色的纱帐,又撩开床帐一角看了看外面安静的宫室,她才真的接受了自己重生这个事实。
重生,这似乎是吃了一颗后悔药,一下子回到了从前,给她一个机会重走一次已经走过的人生路,然后再扪心自问,后悔还是不后悔。
江画按了按胸口,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还不等她自己撩开床帐下来,外头的宫女们就已经听着动静上前来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