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将灯笼给了她,说道:“我们去院子里看看,你在这儿守着便是了。”
二人掌灯进了内院,院子廊下四处都有灯,再加上月光,院子里各处石墩上摆着的各色盆景错落有致,显得十分养眼。沈雁信步过去挪了挪当中两盆睡莲,抬脚时却听哐啷一响,似是踢到了什么东西。
福娘将之捡了起来,却是个明晃晃的银质的牌子,上头刻着两朵牡丹。
“这是谁的?”
沈雁接过来细看。这东西做工精致,两朵花并蒂双开,周边又刻着华丽的纹饰,尤其是花蕊中间还镶着两颗红宝石,看模样不便宜,不可能会是下人们的。而今日进园子里来的除了下人们便只有她与华氏,以及沈弋——华氏手上又没有这种东西,那就多半是沈弋掉的了。
她将之揣起来,再看了一圈,并没有现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便回身道:“走吧。”
华家人来京作客是府里的大事,一大早沈夫人便遣了人前去城门打探,自己也修饰一端坐在正堂,华氏自然带着沈雁最先赶到,而后各房除了该上衙门的爷们儿,旁的人也6续到来。这种日子沈夫人自然不会落华氏的脸面,一屋子说说笑笑,倒是真有了几分祥和的意思。
沈雁见着沈弋到来,遂冲她使了个眼色到廊下,笑着道:“你可曾丢了什么东西?”
沈弋上下打量她,也笑道:“鬼丫头,你又何曾知道我丢了什么东西?”
沈雁将那小银牌举起来,“你请我吃杜记的炒年糕,我就还给你!”
沈弋望着那牌子。却是纳闷起来:“这是什么?”
沈雁脸上笑容一下收了,“不是你的?”
“当然不是。看起来像是平日带在身边镇纸用的,你几时见我玩过这些东西?”沈弋蹙眉接过来,然后拿在手里反复地查看,目光落到牡丹底部一个小小的“晋”字上,她忽然一顿,说道:“我知道是谁的了!”
沈雁看见她这面色。再看这字眼。忽然也愕住:“你是说,是三叔的?”
沈弋看着她没说话。
沈家三爷大名沈宦,因为幼时正逢战乱。沈夫人自顾无暇,将之送往山西呆过段时间,表字遂取为晋平,这个晋字时常作为他在字画上的落款出现。所以大家都熟知得很。沈雁昨夜因着光线黯淡,所以压根没多看便就揣进了怀里。
谁会想到沈宦手上居然会有这样的小玩意儿?
“先收起来吧。”沈弋看了看身旁穿梭的人。说道。
沈雁点点头,将之又收了进怀,与她又回到了正堂。
进门后两人的神色就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沈宦才情甚优,毕生花在诗词歌赋上的精力颇多。并且不大有心于科举。
沈家祟尚真名士自风流的子弟很多,包括沈宣沈宓兄弟在内几乎个个都有点这样的倾向,可是这种倾向在沈宦身上表现得最为显著。所以他即使多年前便考得了举人,但如今并未入仕。近两年在沈观裕的强制之下,他才搬去了京外圆通寺温习功课,预备明年下场应试。
在寺内寄居期间,他也常回府,府里会出现他的东西这件事本身并不值得惊奇,但让人惊奇的是,他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蓉园?是他无意丢在那里,还是别的人带了进去?这东西很明显是属于女人家玩的物事,如果不是沈雁刚好捡到,那么落在别人手里,会闹出什么样的风波?
沈雁开始对这个前世接触也不算深的三叔感到好奇起来。
根据前世的记忆,沈宦在明年会试之后便得了个县令的差事带着妻室儿女离开了京师,一直到沈雁二十岁那年才搬回来,搬回来之后也只任了个小小的六品官,她记得当时沈宓已经担任了吏部侍郎并兼任都察院御史,而沈观裕更是入成为了大学士,有了这两道关系,沈宦理应得到更好的待遇。
于是他混成那样,也就只能说明几点,一是他明年可能考得并不怎么样,二是他可能不怎么受沈观裕喜爱,更加连沈宓这个哥哥都不喜欢他。
可是纵始前世的事她已记不清,这些日子以来她却没现沈宓与沈宦之间有什么隔阂,虽然沈宦在府里的日子不多,可是一旦回府也必会到二房来寻沈宓打个招呼,就算是沈宓不在,他也会到二房来走一转。沈宓有空也会约着沈宣去圆通寺寻寻他,问问他的功课进展。
再者四个儿子都是沈观裕与沈夫人的嫡出,沈宦只是缺乏沈家人该有的仕途觉悟一点,并没有什么大的毛病,沈观裕不可能独独对他存有偏见,要不然,也不会屡次三番地催促他下场应试。
这么说来,事情就有点蹊跷了。
为什么前世三房会混成那样呢?就算是他考得不好,有了强劲的父兄在朝堂顶着,他也不至于混了多年还只捞着个正六品不是吗?